鲁哀公七年
公元前488年,鲁哀公七年。
七年春,宋师侵郑,郑叛晋故也。
晋师侵卫,卫不服也。
七年春天,宋军入侵郑国,这是因为郑国背叛了晋国。
晋军入侵卫国,这是因为卫国不服。
长期以来,中原的国际形势是晋、楚称霸,其他国家或从晋,或从楚,或左右逢源,虽然纷争不断,但是总体上还能保持稳定。近年来,楚国遭到吴国打击,实力大减;晋国六卿内斗,自身不稳。两巨头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诸侯的控制,国际形势一天比一天混乱。宋国曾经是晋国的铁杆拥趸,亦于鲁定公十四年背叛晋国,转而与齐国眉来眼去。宋国与郑国之间积怨颇深,双方时有冲突。现在宋军入侵郑国,说是因为郑国背叛了晋国,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的。至于卫国不服晋国,那是因为晋国扶持蒯聩,想要取卫出公而代之,矛盾无法调和。
夏,公会吴于。吴来征百牢,子服景伯对曰:“先王未之有也。”
吴人曰:“宋百牢我,鲁不可以后宋。且鲁牢晋大夫过十,吴王百牢,不亦可乎?”
景伯曰:“晋范鞅贪而弃礼,以大国惧敝邑,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礼命于诸侯,则有数矣。若亦弃礼,则有淫者矣。周之王也,制礼,上物不过十二,以为天之大数也。今弃周礼,而曰必百牢,亦唯执事。”
吴人弗听。景伯曰:“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不与,必弃疾于我。”
乃与之。
天下纷乱之际,鲁国想到要抱吴国的大腿,而吴国也想入主中原。这一年夏天,“公会吴于”
,也就是鲁哀公与吴国人在地会面。吴国人是谁?当然是吴王夫差。会面的时候,吴国人要求鲁国准备百牢的大礼。周礼有明确规定,接待诸侯用七牢之礼,接待卿大夫用五牢之礼,百牢大礼不只是前所未闻,简直是突破了人们的想象力。子服何代表鲁国回答:“这是先王都没有过的事情。”
吴国人说:“宋国以百牢之礼对待我们,鲁国不可以比宋国少。而且鲁国享晋国大夫各超过十头,吴王享用百牢,不也是可以的吗?”
宋国何时对吴王使用百牢之礼,《春秋》和《左传》均无记载,从吴国人强硬的态度来看,未尝不是事实。至于“鲁牢晋大夫过十”
,那是鲁昭公二十一年士鞅访鲁时发生的事,当时已经被认为是史无前例,士鞅也因此背上老饕的骂名。子服何据理力争:“晋国士鞅贪婪而抛弃礼仪,拿大国来压敝国,所以敝国对他用十一牢之礼。君王若是以礼来命令诸侯,那该用多少牢礼,是有定数的。如果也抛弃礼仪,那就比士鞅还过分了。周朝称王天下,制定礼仪,上等物品的数量不超过十二,认为这是上天的大数。而今抛弃周礼,说一定要百牢,那也只能听你们的了。”
吴国人压根不听他的争辩。子服何说:“吴国快要灭亡了,抛弃上天而忘了老本。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必定会加害我们。”
于是答应下来,给吴王夫差奉上了百牢之礼。
大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辞。大宰嚭曰:“国君道长,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
对曰:“岂以为礼,畏大国也。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苟不以礼,岂可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岂敢弃其国?大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以为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
反自,以吴为无能为也。
吴国太宰伯嚭召季孙肥到地,季孙肥派子贡去拒绝。伯嚭说:“国君走那么远去会面,大夫却不肯出门,这是什么礼?”
子贡在孔门弟子中,以干练、善辩、善于经商而闻名,当下回答:“岂敢以此为礼?主要是畏惧大国。大国不以礼来命令诸侯,只要是不用礼,那后果就能预测了。寡君既然已经奉命前来,他的大臣岂敢不留守国内?当年吴太伯穿着玄端之衣,戴着委貌之冠在荆蛮之地推行周礼。仲雍继承他的君位,剪断头发,文上文身,作为裸体的装饰,这难道也是礼吗?是因为有原因才这样做的。”
吴太伯从中原到江南,谨守中原的礼仪。到了仲雍这一代,不得不入乡随俗,推行“周礼的本土化”
。子贡以此为例,说明礼是随着情况的变化而变化的。吴国不以礼对鲁国,鲁国就必须有所防备,自然也不能以礼对吴国。
从地回来,子贡便认定:吴国是干不出什么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