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开始痛恨自己,为什麽他此刻没有昏迷,而是神识清明,将屋外江德鑫一句一句如刀子刺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儿子既然有病为什麽不去治疗,反而来祸害别人的孩子呢?”
“当然也有我的问题,如果我多一点时间在家,也不会让江邻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贺女士,我可以恳求你把你儿子看好吗?让他离江邻远点。”
“这是我一个朋友,他是非常有名的心理医生,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有空带你儿子去看看,不要钱。”
贺宇脸色发白,身体如痉挛般颤抖,蓦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嗓音,跟江德鑫的话重合在一起,让他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
“小宇,你这样是不正常的。”
“小宇跟爸爸去看医生。”
“……”
眼泪一滴滴从眼眶滑落,泪水浸湿了枕头套,与干燥的地方切割,形成一小块深色斑点,就好像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贺宇心里防线已经崩塌,他溃不成军。
江德鑫说完,贺母久久地没有说话,江德鑫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衣领,从沙发上站起来,冰冷的看着贺母,“我要说的就这麽多,希望你能听取我的建议。”
江德鑫不管贺母,準备走到卧室那里推开门,这架势感觉是要把江邻直接从床上拉起来,没想到竟被贺母挡住。
贺母站在门前,脸上已然没有刚开始的温和客气,“江先生,请你自重,这不是你家。”
贺母强硬的态度让江德鑫顿了一下,她说:“江先生,我不觉得我儿子有什麽不正常,我也不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有什麽不对的地方。”
贺母与江德鑫对视,没有丝毫怯场,没有挪开半分,她一字一句道:“我很开心,他们互相喜欢。”
“同性恋不是病,他们都是正常人。”
江德鑫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实在不理解贺母为什麽会说出这一番话,这种感情本来就违背常理,怎麽就是正常人了。”
贺母还在那里说:“我尊重你是因为你是江邻的爸爸,但我也不允许你这样一句一句的辱骂我儿子,我儿子怎麽样跟你没关系,小邻怎麽样也跟你没关系,他们长大了,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就算你是他爸爸,你也没权利去干涉他的想法。”
“我说完了,不送,你要是强行打开这个门,我就报警。”
贺母冷静果断的下通知,江德鑫张了张嘴,最后瞥了眼卧室门,转身离去。贺母跟在他后面,直到把他送出去关上门,悬着的心在落下地,她是真有点怕,要是江德鑫蛮不讲理直接动手怎麽办?
还好没有,贺母放下心,她转身,看到打开卧室门站在门边,不停流泪的贺宇。
贺母朝他微微一笑,眼神温柔疼惜,她张开双臂,贺宇三步并作两步,沖到她的怀里,用力地抱着她,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他以为会听到贺母认同江德鑫的声音,他以为贺母会和他爸一样,认为他有病,他以为会看到贺母后悔的表情……
但没有,她说他是正常的,就这简单的一句话,把濒临深渊的贺宇给拉了上来。
眼见贺宇痛哭流涕的样子,江邻心都碎了,他靠在墙上,低着头,片刻后,无力得垂下了手。
他想,他真没用。
重逢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贺宇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头痛欲裂。
贺宇揉了揉太阳穴,待疼痛感稍微减去了一点,才睁开了双眼,只看了一眼,他的眸子里瞬间灌进了无穷的哀伤。
他回来了,他回到这个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回到了这个独自一人生活的世界。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是他穿进书的那天,如果不是心髒疼得那麽真实,贺宇以为在那个世界里的经历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就好像人醒了,梦就散了。
贺宇很想知道他离开后江邻他们身处的世界会变成什麽样,于是他开始翻找手机,找到后马不停蹄的上网搜寻小说名字,可是无论他怎麽找,都找不到那本小说,在贺宇身处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贺宇的心髒揪得发疼,这样是不是说明,江邻他们被摧毁了?
贺宇无力的垂下头,用力的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发白,过了两秒,手机开始嗡嗡嗡的震动起来,贺宇连看都没看,直接滑动接听。
“喂?”
声音带着一些哽咽沙哑。
“小宇,我是爸爸,你声音怎麽回事,感冒了吗?”
电话那边的人问道。
贺宇抹了眼泪,问道:“有什麽事吗?”
“小宇……你、你能跟我见一面吗?”
贺爸的语气很小心翼翼,生怕贺宇拒绝。
贺宇沉默了片刻,才低声的回複:“好,你发地址给我。”
“好好好,我等会就给你发。”
贺父很开心的挂掉电话,擡眼看向那摆放在柜子上他跟贺宇的照片,照片上的贺宇笑的很开心,贺父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悔恨。
自从吵了那一架,他在气头上扔下了断绝父子关系这麽重的一句话,谁想到贺宇真的就这麽做了,从此,两人真的没有再见面过。
打电话前他特别忐忑,想了好多种可能,最多的是贺宇换手机号了怎麽办?怎麽才能联系到他?
不过幸运的是,贺宇并没有更换手机号,也答应了跟他见面,这让贺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贺宇挂掉电话立刻脱力的摔倒在床,一直躺到快到约定的时间才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穿了一身衣服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