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淮指了一下先前說話的那個男生,「那人叫什麼名,哪個班的?」
他一臉戾氣,那男生被他的模樣嚇到了,訥訥道:「石為川,高二六班的。」
向淮扭頭就走,他旁邊就是主席台,上面坐了兩個女生,一個在整理各班送上來的加油稿,另一個正對著話筒念,整個操場都洋溢著熱情蓬勃的聲音。
「發令槍聲猶在耳邊,雄鷹已經展翅,運動健兒們,加油吧……」哧啦一聲之後,聲音戛然而止。
向淮一把捂住話筒,沖念稿的女生說:「抱歉,我用一下。」
他突然出現,女生被他弄懵了,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來幹什麼的,是不是領導指示的,竟真的站起來,給他讓開了位置。
向淮鬆開手,在歡快的音樂聲中,他的聲音格格不入又清晰地迴蕩在整個操場上。
「高二六班的石為川是吧,你他媽再碰一下我們班的人試試!比不上別人就乖乖認輸,不服氣就去練,別他媽在比賽裡面耍陰招,還學體育的,丟不丟人,想干架的話爺爺在這等著你,隨時奉陪。」
所有人都懵了,一時間鴉雀無聲,隨即喧鬧起來,氣氛極其熱烈,向淮的聲音卻強勢地壓過一切,清清楚楚。
「還有高二六班,噓個屁呢,想撒尿滾去廁所,能不能要點臉?」
高二六班所有人的臉都木木的,他們班主任一甩手,怒氣騰騰地去找陳靜瑜了。
向淮將話筒還給念稿的女生:「打擾了,你繼續。」然後轉身下了主席台,留下面面相覷的兩個人。
愣了半天之後,體育委員徐游回了神,舉起喇叭扯著嗓子喊起來:「林霽!」
一班的同學全站了起來,玩手機的也都自覺地放了下來,一班人都喊得臉紅脖子粗的,幾輪下來,周圍幾個班的情緒也被帶動起來,湊熱鬧地跟著一班一起喊起來。
石為川咬著牙又跑了半分鐘,他本來就後勁不足,這會兒更是徹底沒了臉,咬牙切齒地撐著腿在操場邊上停下了,退出了跑道。
中途摔倒的那一下,打亂了林霽的跑步節奏,他屏著一口氣朝前衝刺,耳邊只能聽到自己急促起來的呼吸聲,向淮的聲音影影綽綽傳入他耳朵中,他有些遲鈍地想,這小子又犯什麼渾呢?
直到周圍的喧鬧緊跟著起來,林霽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向淮剛才做了什麼,他有些無奈,這下他是徹底出名了,跑個步摔倒就算了,還被全校人知道剛才啪嘰摔地上的那人名字叫林霽。
最後一圈的時候,林霽被一個人了過去,最終是他們那組的第二。
跑的時候他根本沒意識到腿上的疼,等越過終點線,比賽結束了,他低頭才看到膝蓋上蹭破了挺大一塊皮,血糊糊的,看起來還挺嚇人。
林霽撐著膝蓋有些直不起腰來,身邊突然站了一個人,扯著他的一隻胳膊將他拽了起來。
「向淮?」林霽問。
「幹什麼?」向淮沒好氣。
他擰開一瓶水遞給林霽,林霽接過去,突然蹙了下眉,移開水瓶,這才看到右手手掌也磨傷了,血在礦泉水瓶子上抹了一片紅。
向淮煩躁地罵了一聲,伸手把水接過來,拿著要餵給林霽喝。
「算了,」林霽躲開,「我不喝了。」
施法和兩個一班的同學這時候也跑了過來,手裡拿著紗布和碘酒。
「林霽你沒事吧?」施法問。
「沒事。」林霽緩得差不多了,他不想在操場上惹人眼,說,「先走吧。」
向淮要扶他,林霽拒絕了,疼痛後知後覺地席捲而來,先前高強度地跑了兩圈他都沒什麼感覺,這會兒只是抬步都控制不住地一瘸一拐,但他自尊心極強,硬是撐著也要裝出一副沒什麼事的模樣。
他們離開操場,在人群後面的圍欄石階上坐下,頭頂尚且繁茂的樹葉投下大片陰涼。施法之後還有三千米要跑,向淮將紗布碘酒接過來,讓他們幾個人先回去。
施法有點擔心,問:「真沒事吧?」
「我看著他,」向淮說,又在施法肩膀上捶了一下,「趕緊去跑你的。」
等那幾個人走了,向淮蹲下身,拿紗布給林霽擦膝蓋上的傷口,林霽嘶了一聲,問向淮:「你會不會?」
向淮不太會,他有些手足無措地鬆開,看向林霽。
「算了,給我吧。」林霽從向淮手裡將紗布接過來,沾了些清水將傷口旁邊的髒東西擦乾淨,然後就不再管了,放鬆身體往後倚在了圍欄上。
向淮看著皺眉:「還是去醫務室弄吧,疼不疼?」
「沒事,」林霽說,他看向淮仍是沉著臉,罕見地放鬆口吻,有點開玩笑的意思,「我身上比這嚴重的傷多了去了,這一點小傷沒關係。」
向淮心裡卻猛地一哆嗦。他的視線從林霽的膝蓋移到了林霽的臉上,他第一次見到林霽的時候,那些傷疤就已經結痂是現在的模樣了,以至於向淮忽略了它曾經所代表的疼痛,這會兒那些疼痛卻突然鮮活起來。
向淮輕聲問:「疼不疼啊?」
「說了不疼……」林霽被他複讀機似的問法給問煩了,抬頭對上向淮的視線,卻突然愣住了。
向淮看的不是他的膝蓋,而是他臉上那些已然陳舊的傷疤。
林霽移開了視線,看向不遠處熱鬧的操場,向淮反應過來,也對自己脫口而出的問話有些懊惱,提高音量轉移話題道:「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三千米就那麼重要,非得跑完?你要不別叫林霽了,改名叫林大牛吧,倔得像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