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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頁(第1页)

待幾位御史哭完喪,照微冷笑道:「如此說來,諸位更應撞斃於殿中,以全忠君直言之名,孤再將這屏風留下,以全天子?之孝。臣為勸孝而死,更能揚孝之義,忠孝互彰,豈非大德?快撞吧。」

誰也沒料到她會如此接話,堂下頓時一片愕然?聲。

姚鶴守雙眼微眯,默默看向趙御史,趙御史與他目光相對,領會了他的意思,瞬間臉色慘白,冷汗連連地望向殿中華表柱。

姚丞相竟真的想讓他撞柱……

他撞了,不僅垂屏不能再撤,且會令言官們義憤填膺,對明熹太?後同仇敵愾,她逃得開凌逼宗親的罵名,逃不開逼死諫臣的罪責。

他不想撞,又不敢不撞。撞了,至少留個身後名,若不撞,丞相一樣會弄死他,且累及家?人。

趙御史欲哭無淚,雙腿抖得近乎失禁。

他深深喘了幾口氣,正要閉眼往華表柱衝去?,忽聽前頭?一清潤聲音說道:「臣有言,請陛下、娘娘與諸位同僚一聽。」

開口的人是?旁觀許久的祁令瞻。

他上前一步,慢慢說道:「聖人論忠孝,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皇太?後殿下為臣下之所尊、天子?之所親,理當避諱。」

他話未完,趙御史連忙附和:「連參知國舅爺都這麼說了,這垂簾更不能撤,國舅爺是?明理之人。」

祁令瞻面帶微笑,回身掃視一圈,阻攔此事的姚黨們沒想到他會反太?後的水,不由得竊喜,皆唯唯應是?,贊國舅爺明理。

「我話沒說完,諸位莫急。」

祁令瞻捧著手中象笏道:「但是?避諱之禮,一向只有卑避尊、子?避親、愚避賢,沒有令尊者、親者、賢者主動退避的道理。諸君不見唐皇李世民,『民』字之常見,可謂避之不竭,然?而寧可舉國改『民風』作?『人風』、改『民意』作?『人意』,也未有宵小無禮之輩,上疏請唐皇改名,此為臣恭君恩,盛世之德。」

「今者避太?後之顏,與避唐皇之名相比,難易之別有如雲泥,諸位不思躬身,反要委屈尊親,豈是?為人臣之道?」

「可是?祁大人……」

「我話未說完,」祁令瞻面上的笑意轉冷,目寒如霜地望過去?,「上僚陳詞,誰准你出言打斷,這便是?你君前所秉的規矩嗎?」

趙御史訕訕閉嘴,便是?連額頭?上的冷汗也不敢擦了。

祁令瞻繼續道:「太?後聖顏,實應避諱,但不該是?太?後尊避,而是?我等做臣子?的該退避。依臣看,應該將太?後面前的垂簾撤走,另搬幾座小屏風來,使臣子?們皆向屏而立,不衝撞尊顏,方為避諱之禮。」

一言畢,四堂靜,無人敢駁斥,也無人敢應聲。

這樣干既能令太?後成功撤簾,又不違背避諱的禮制,對姚黨而言,比死十個趙御史都難受。

照微端坐上位屏風後,聽著這話,想像堂下立著幾十座屏風的場景,必然?晦氣得像碑石林立的墳場,不由得好笑出聲。

不切實際,但勝在出氣。

「祁愛卿所言有理,但織造司一時拿不出這麼多合規制的屏風。」

她與祁令瞻一唱一和,悠悠說道:「這樣吧,趙御史避諱的心最誠,先搬一座來給趙御史用著,之後若有人再想避尊諱,千萬告訴孤,孤命人給他搬屏風來,成全他一片親親尊尊之心。」

祁令瞻躬身執禮:「皇太?後殿下千秋聖明。」

於是?照微面前的屏風撤了下去?,趙御史站立處豎起來一人高的窄屏,可謂丟人現?眼到了極致。

照微含笑吟吟,意氣風發地俯視著眾臣。

「現?在,說回兩淮布糧轉運容郁青的事吧。」

第29章

一旦被賦予政治意義,繡屏就不止是繡屏。

隔著遮擋,太后只是暫涉朝堂的後宮婦人,撤去遮擋,太后與天子比肩而坐,其越軌之心,誰能扼之?

趙御史如今正躲在窄屏風後抹淚,可嘆滿朝文武,氣勢難比堂上婦人,言辭不敵堂下參知?。當?年先帝要續娶祁氏女為後時,便有人擔心戚畹強勢,如今竟真叫這對兄妹挾制天子,把?持國政,長此以往,東風壓倒西風,姚黨還會有活路嗎?

這唾面而來的下馬威,令姚黨們?一時悽然。

「適才個個鬧著要查辦容郁青,為何當?著孤的面便噤聲不言?你們?御史的骨頭,都是紙糊的麼?」

照微的目光輕轉,落在姚鶴守身上,見?他老神在在,問他道:「姚賢相,你座下的兩位御史彈劾容郁青,此事你如?何看?」

姚鶴守上前一揖,態度從容,「娘娘此言偏差,非是臣座下御史,是我大周御史。烏台有聞風而奏的權力,況兩位憲官所言隱約有實據,按規矩,朝廷應當?派人往地方詳查。」

「看來姚丞相有人選了。」

姚鶴守先做謙讓態,「應由太后與陛下先指派特?使。」

照微的目光在堂下掃視一圈,只見?滿堂朱紫,大都是陌生面孔。

也?有幾個眼熟的,上個月祁令瞻曾引薦過,譬如?度支司郎中蔡舒明、刑部左侍郎姜恆等,但這些人實在稀有,照微不捨得讓他們?沾染此事,她望向祁令瞻,祁令瞻也?輕輕搖頭,與她想法相同。

因此照微說道:「此事牽涉孤的舅舅,按制孤應當?避嫌,所以派去詳查內情的人,還是由丞相舉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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