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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頁(第1页)

「此事不必擔憂,」祁令瞻雲淡風輕道,「對外?只說是?被搶了,兵怒如匪,三百萬銀兩一入荊湖路即被駐軍截下,反正都是?為國所用,因?此沒有捨命相爭。」

照微聞言笑出聲,「哪有外?甥搶舅舅的道理,就沒有人彈劾你們舅甥勾結,沆瀣一氣?」

「有人彈劾,自?然?也有人反駁,我與容郁青並非親舅甥,因?家?宅私事積怨已?久,我故意陰他也合情?合理。」

「好哇,」照微聞言佯嗔,「你今天敢不認舅舅,明天是?不是?就能不認我這個妹妹?反正沒有血緣連著,說扔也就扔了。」

這話聽在祁令瞻耳朵里實在有些敏感,他輕聲斥她,「與你說正事呢,別打岔。」

照微揚眉,從容端起茶盞。

祁令瞻說:「這只是?前情?,今日不是?為了此事,你先看看摺子?。」

照微慢悠悠翻開,從頭?至尾讀了起來,讀著讀著,漸漸皺起眉頭?。

容郁青在摺子?中說,去?年上繳朝廷的三百萬銀兩,有一多半是?容家?的私銀。

他沒有像別的布糧轉運官商一樣,攜皇命從地方收取一部分布糧,轉送往別處去?賣,所獲利潤與朝廷三七分成。他覺得這樣做無非是?分取轉運使的權力,外?加與民爭利,並不能實際增加稅銀,填補國庫空虛。

去?年這一年,他沒在兩淮地區賺錢,反投進?去?不少銀子?,建了十幾座織室,雇當地佃農練習使用織布機。

照微在心裡算了筆帳,不免有些擔憂:「上繳朝廷兩百萬,投錢建織室一百多萬,外?祖家?雖殷實,也禁不住砸缸似的往外?淌水。舅舅信誓旦旦說今年就能見到錢,我只怕……」

「只怕有人盯上了他,要讓他分文無收。」

祁令瞻與她有同樣的擔心。

「去?年我繞過丞相,給舅舅批了改收布帛為絲綿的摺子?,當時人事冗亂,姚黨保命不暇,顧不上此事,如今怕是?要藉機發難。我已?去?信提醒舅舅,今天也是?來提醒你,近來朝會時可能會有人彈劾舅舅,你要當心。」

第?二天臨政視朝時,果如祁令瞻所言,御史台兩位御史同時上奏彈劾布糧轉運官商容郁青。

一說容郁青篡改聖旨,朝廷讓他轉賣布糧,他卻投資建起了織室,是?藐視朝綱。

二說他借外?戚之名,在兩淮地區肆意妄為,迫使佃農為其奴役,既耽誤了兩淮農田的耕種,又損害朝廷仁德之名。

李遂端坐在龍椅上,偷偷抬眼覷身旁屏風後聽政的照微。

大周朝例,三日一視朝,自?正月初五登基以來,這是?李遂第?十次臨朝。他年紀小,暫不能指望他宸綱獨斷,因?此許多軍國大事皆決於朝會之外?,只須他在朝會時走個過場,像今日這般面陳直劾,還是?登基以來頭?一回。

別的他聽不懂,只聽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御史罵的是?他舅姥爺。

李遂伸手在袖中掏啊掏,掏出一疊紙條,皆是?答臣下奏的官話,譬如「嘉言德音,朕將思之」、「此乃中興之道,著有司施行」……卻沒有一句能應付眼下的場面。

他默默翻找許久無果,最終轉頭?向照微求助:「母后,你如何看?」

照微抬眼,秀目中隱著沉靜的冷光,對侍立的張知說道:「來人,將孤面前的屏風撤下去?。」

尋常在人前稱本宮,今日朝會中忽稱孤,又要撤垂政之屏,堂下當即竊竊私語了起來。

還是?那彈劾容郁青肆意妄為的御史:「啟稟太?後,自?古太?後聽政,無有不垂簾者,此為禮制,亦為祖制,不可忽廢。」

「趙御史說的是?誰家?的祖制?上一個垂簾聽政的是?前朝,孤兒寡母為人所欺,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難道要孤肖他們的榜樣嗎?」照微冷笑,對張知道,「撤下去?。」

張知頗為為難,悄悄看堂下祁令瞻的臉色,見他雖面有無奈之色,終是?輕輕點?了頭?,這才喊內侍上前,要將屏風抬下去?。

他的小動作?落在照微眼裡,被照微瞪了一眼。

屏風很沉,三五個內侍左右開弓,剛將屏風搬起來,卻聽姚丞相忽然?道:「且慢。」

姚鶴守緩緩朝李遂一揖,說道:「啟稟陛下,大周以孝立國,以孝治國,陛下雖年少,亦為萬民景仰之天子?,當孝母奉天,不可偏廢。敢問陛下,可有孝子?眼睜睜見母親操勞,拋頭?露面於前而無動於衷者?」

李遂聞言,忙為自?己?辯白:「朕孝順母后,朕不是?不孝子?!」

姚鶴守笑了笑,底下姚黨紛紛接過話去?,搬出孝之大義,阻攔撤屏一事。

更有甚者竟當眾落淚,說道:「使太?後不能頤養天宮,反為國事操勞,本已?是?為人子?、為人臣之罪過,倘今又累太?後自?降矜貴,露聖顏於臣等凡夫之前,臣等更是?罪無可赦,理應撞斃於殿中,以慚太?後所受唐突與委屈!」

這番冠冕堂皇的虛偽之言聽得照微心頭?火起。

倘今日垂簾之人是?窈寧姐姐,她是?個重顏面的大家?閨秀,被堂下這群老臉沒皮的言官一架秧子?一起鬨,莫說撤簾面見,恐怕連垂簾聽政的勇氣都沒了。

幸而照微是?個專剁滾刀肉的土匪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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