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一丝儿酸意。他的妹妹是天下最漂亮最可爱最聪明的女人,哪个男人能配得上她?!尤其是眼前这个混蛋小子,既没功夫又没胆,而且还风流成性,若真让心儿配了他简直就是折辱了心儿。可……可若心儿偏偏就是喜欢他呢?只要心儿喜欢的,他就一定会帮她弄到手,哪怕——哪怕这混小子昨儿还非礼了他!明月夜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只觉得从此后自己不再是妹妹心里唯一的男人,不再是最好最值得依赖的男人,这心情就无比的低落和不甘,就像一件你拥有了十几年的珍宝,突然有一天不再属于你,不再为你而闪光,这样的心理落差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填平的。在旁一直偷瞄诗情的温大少爷见她一脸落寞,心中不由发软:这丫头怎么了?一向不是很强悍的么?怎么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呢?忍不住柔声发问:“诗情,不舒服么?歇歇罢,不用扇了,待会儿棋声拿来莲子粥你也喝些,想是天太热有些中暑的缘故……”
说着说着发现这丫头脸上神色竟从落寞变成了凶狠——凶狠地瞪着他——老天,他说错什么了吗?明月夜简直恨不得把眼前这混小子活吞入腹——姥姥个熊的!就这么个见着女人就献殷勤的货色心儿是怎么看上的?!这种风流东西是最会伤女人心的啊!一想到心儿最终会依到这混蛋的怀里,明月夜就恨得牙痒。温大少被诗情这可怕的眼神吓着了,想来想去认为是昨晚的事儿她还没能释怀,转而又一想:不对啊!他可是她的主子!也是她未来的夫君!在气势上怎么可以被她给压制住呢!岂有此理,自己好性子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负,今儿要是不摆摆当少爷的架子,以后说不定就要夫纲不振了呢!温大少咳了一声清了清嗓,然后压低声音:“昨晚的事……抱歉……”
——哎,这不对,这绝不是他想要说的,真的!明月夜叹了一声:谁叫自己最疼心儿呢?心儿喜欢就喜欢罢,只要心儿高兴,他怎样都无所谓了。这个小子……爱屋及乌,只要他不去做伤害心儿的事,那就随他去好了。想至此处,明月夜也没了气生,只淡淡道了句:“没什么。”
——咦?真的么?温大少眨了眨眼睛,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以后有机会他还可以再来一次?嗯,不错,有进步,这丫头好像开始不像此前那么抵触他了呢。“喔,对了,昨儿你答应给我做的扇套子可做好了?”
温大少得寸进尺地笑道。“做好了。”
明月夜仍旧淡淡地,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东西扔给他,温大少接在手里细看,“噗”
地一声喷出来——这哪里是扇套子,分明是一只袜子被剪去了脚丫的部分,然后一头用绳扎起来,看上倒的的确确像个套子,扇子放里面也当真能套住,只是……哈哈。罢了,这丫头粗枝大叶的,估计根本不会做针线。不过,她腰间那个络子倒是精致得很,一定不是她自己做的……是画意给她做的么?温大少不由有些吃味,扭头向着房间窗户看了一眼,见画意正低着头在那里写字,再看诗情,时不时也偏头向着窗里看,心中愈发觉得不爽起来,想了一想,一条妙计便浮上心来:嘿嘿,你们两个丫头不是一对儿“磨镜”
么?你诗情丫头不是喜欢画意么?那本少爷就让画意喜欢上别人好了,如此一来诗情总该死心了罢?至于这个“别人”
是谁呢?唔……在人选尚未定下之前,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先充当一下打你们这对儿假鸳鸯的棒子好了。温大少奸诈地暗笑了两声,画意那厢手一抖,写坏了一个字。错情乱意一时棋声从厨房取了莲子粥回来,温大少接在手里,问向诗情:“喝不喝?分你一半。”
“不喝。”
诗情显然没什么心情。温大少端着碗站起身,笑嘻嘻地道:“你若不喝我就把这粥给了画意喝去,那丫头辛苦了一上午,也该慰劳慰劳。”
诗情心道算你小子有心,知道对心儿好,若能一直如此便也没什么可挑的了。温大少果然端了粥进得屋去,将粥碗放到画意桌上,轻声笑道:“画意辛苦了,来来,把这粥喝了,歇歇再抄。”
画意抬起头来,脸上许是因天热而泛着红潮,晶晶亮的眼睛看了看温大少,以至于令温大少觉得这一瞬间的画意简直美得不像样,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在画意脸蛋儿上捏了一把,坏笑着道:“少爷我不过是端粥给你喝罢了,害的什么羞呢?”
画意的脸不由得更加红了,脑子里闪过几道火辣辣的字句,便再也待不住了,只道了声:“小婢先告退一下,少爷原谅!”
说着便丢下笔匆匆出了房间。那种坏书果然易乱人心性,不该再如此了,画意心中警觉,暗暗责备自个儿,几个深呼吸之后便恢复了冷静淡定,抬眼看见诗情坐在院子里的凉榻上正认真看着自己,不由心头跳了跳:这家伙不会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了吧?说不定此刻又在那里乱琢磨什么呢。诗情当然把画意脸红着从房里跑出来的情形全部收入了眼中,于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揣测——心儿……果真是喜欢那姓温的混小子的……唉,罢了,由她去罢,女大不中留,可怜天下哥哥心呐。画意转身回了里间,向着坐在桌边的温大少福了一福:“少爷恕罪,小婢适才有些不太舒服,出去透了透气,已经无事了,多谢少爷赐粥。”
而在温大少的眼里,画意方才跑到外面去不过是怕诗情在那里多心罢了,越是这么着他就越不痛快,越不痛快他就越想尽快把这两个不明白男女情感真谛的蠢丫头从歪路上救赎回来——谁能有他温大少这么好心呢?!于是展开个自命魅力不凡的笑,冲着画意道:“现在可好些了?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画意摇头:“少爷不必费心,小婢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把粥喝了罢,兴许会让身体更舒服些。”
温大少柔声道。画意本不习惯对着个男人吃东西,但看眼前情形似乎她若不吃这粥温大少就不会离开的样子——她可不喜欢单独同个男人共处一室时间太久,且这男人尤其还爱动手动脚的,所以决定迅速把这粥吃了让温大少尽快走人。于是再次谢了赏,端过粥碗来一勺一勺舀着吃,温大少便在旁笑眯眯地看着:看看人家画意,吃起东西来多文雅呢,小小的嘴儿,柔柔的唇儿,还有粉嫩粉嫩的小舌尖儿,一勺勺这么啜着,直让人想化成粥被她含进嘴里去。再看看我们诗情姑娘……嗳嗳,那张嘴儿啊,一点也不小,一点也不软,昨儿个贴在上面,感觉还硬硬的,若非她生着一张女人脸,还真让人以为自己吻的是个男人呢。也罢,各花入各眼,尽管如此,自己对诗情这个没有女人味儿的女人还是……唔,可以容忍的,可以容忍一辈子的。想到诗情,温大少忍不住向窗外探了探头,见那丫头正坐在自己方才坐过的地方百无聊赖地在手里玩儿着扇子——嘿,他就是喜欢这丫头的随性随意不做作!一时画意吃完了粥,才刚放下,温大少便及时掏了帕子递上去,画意才要推拒,却被他直接拿着帕子轻轻擦上了唇瓣,直把画意又一次羞红了脸,连忙偏头避开,心内嗵嗵直跳:这个温大少也忒个……难道他不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吗?!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可不好。“嫌我的帕子脏?”
温大少低低笑着,语声满是暧昧——哄这种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对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那,我用手帮你擦?”
画意只觉得这房间不同往常的热,站起身退了两步,低了头道:“不敢污了少爷的手,小婢下去洗洗再来。”
说着拿起粥碗,不由分说地出房去了。先回自个儿房间洗了把脸,然后去大厨房还了碗,回到白梅院中,见诗情仍在凉榻上坐着,画意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没原因的,没来由的,就是想扑进诗情怀里掉上几把泪,然后任性地说一声:哥,我不想干了,我想离开,想回家,想只和你在一起。可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脆弱,不能动情,这是女人最大的弱点,是致命伤,尤其是她这样的人,她正干着的这样的事,绝不能掺进儿女私情,否则搞砸的就不仅仅是一件未到手的宝物了。定了定神,画意稳稳地走过去,笑向诗情道:“干什么在这里干坐着?”
诗情扬扬眉毛:“乘凉啊。”
“喔。”
画意没了话说,带着些委屈重新回到温大少的起居室。温大少坐在窗边喝茶,见画意进来便指了指桌前椅子:“坐那儿,先歇歇,陪少爷说说话。”
画意依言过去坐下,半垂着头等温大少说话。温大少懒懒窝在椅子里,慢慢问着画意的年龄、籍贯、家中父母等等无关紧要的问题,画意一一用假的答案应了,问着问着温大少的问题便转到了诗情的身上,比如诗情平日爱吃什么了,比如喜欢什么颜色了,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衫了,喜欢玩儿什么游戏了,喜欢接触哪一类人了,画意渐渐奇怪起来:怎么这个温大少看上去对诗情颇感兴趣的样子呢?难道是明月夜那家伙因讨厌他从而不小心在言行上露了马脚引起了他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