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临眉心紧蹙,面上浮现痛苦之色,血线顺着紧咬的下唇滴落,将领口浸成红色。
再撑不住,他松开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急急喘气,挺直的脊背因剧痛而痉挛,却始终不曾弯折。
不知过去多久,这场漫长的好似无有尽头的酷刑终于迎来尾声,灵气如泥牛入海般被祝临风全数吸纳,切实地进入他的经脉。
闪烁的阵法重归黯淡,地面上铺了了厚厚一层白灰,那是灵石残骸。
室内暗了。
祝临风大口大口吸气,待痉挛停止,他抬起手,想在指尖上打一簇火光,照亮只有他一人存在的黑暗。
祝临风希冀地凝视着指尖,那眼神中有太多复杂情绪€€€€恐惧、期待、失落、渴望。
然,黑暗却如此吝啬,连一丝一毫的光亮也不肯赐予他。
祝临风感觉不到灵气,他的经脉中空空如也,汪洋四海的灵气消失了。仿佛方才的酷刑只是他不堪忍受身为凡人的自己,在幻想中对自己进行的一场审判。
审判€€€€凡人!
祝临风抻着膝盖,第一次尝试站起,尚未消解的疼痛拽着他的脚踝将他拉倒。
他顿了顿,再次起身,这次无形的手没能拉住他,他挣脱开来,迈出一步,初时蹒跚,而后坚定,再瞧不出方才的形容狼狈。
推开静室大门,秋盈垂侯在门外。
“几时了?”
他声音嘶哑,喉咙里仿佛含着血沫。
秋盈对他染得透红的衣衫视而不见,答道:“已过去四个时辰,如今是戍正两刻。”
祝临风微微颌,嫌弃地指着自己的衣裳,抱怨道:“脏死了。”
秋盈不肯看他,别开眼,扯出僵硬的笑脸:“热水已备下,少主沐浴后再去芳菲林,时辰正好。”
……
殷停脚步飞快,头丝和空气摩擦出火星子,一颗石子在路中横躺,心火不顺的殷停,一脚踹向石子。
岂料,那石子躺在那儿就是专与他作对的,非但纹丝不动,反硌得他脚尖钝痛,抱着小腿在原地单腿蹦€€。
面目狰狞且气急败坏的殷停还真跟一石子较上了劲,蹲下身来,攥起石子,用力抛飞,仿佛那不是颗石子,而是余英刻薄的嘴脸。
钝痛不曾消减,每踩一步,锥心的力道从脚尖往上蔓延。
他其实远不如自己以为的想得开,邻里的尖锐言语把他扎得体无完肤,而真正刺下最后一刀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血脉至亲。
倘若他真和自己想的一样冷漠无情,并不把亲人放在心上,现在也不会对余英的一句灾星耿耿于怀了吧。
入夜,芬菲林仍有灯火。
仙家的长明灯仿佛永不熄灭似的,给孤寂的夜色带来辉光。
殷停想到在殷家时,从未有人想过替他留一盏灯火。尽管芳菲林中的灯不是为他一人而点,他仍觉得宽慰。
他想寻人说说话,以排遣心中郁结,对这堪称懦弱的情绪他感到厌恶无比,迫不及待想把这苦水倾倒出去一部分。
姜太平还未就寝,点着灯,门虚掩着,火光门缝中流泻,在地面上圈出小小的光影。
殷停这样告诉自己,我这是身为师兄来关心关心师弟!
有了大义凛然的理由,他推开木门。
姜太平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活似矗立的木桩子,便是殷停进来也只眼珠子转了转,并不出声。
“师弟?”
殷停疑惑地唤了声。
他觉得不对劲,须知,姜太平是矩尺成精的人物,平日里最守规矩,回回见他必行礼,今次见他怎毫无反应?
殷停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姜太平手上没有动作,眼珠子却像黏在他身上,隐泛着泪光。
他两颊向上扬起弧度,眼睛弯了弯,是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微笑,搁下笔,骨节摩擦出僵硬的摩擦声,同样往殷停的方向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