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两家小孩儿在老八顿家见了面,虽说女方几天之后才给回话,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赵启章害怕夜长梦多,赶紧张罗着压了贴,在程序上定下了这门亲事。
一天,赵启章接到镇政府打来的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镇政府的把点干部张继兴。
张继兴告诉他,马书记已经调走了,昨天刚走,新书记宫新志今天早晨已经到了。
张继兴通知他九点之前一定要赶到镇里来参加会议,开会之前可能要点名,其余的也没说什么。
放下电话,赵启章就愣在了那里。
他没想到宫新志会来得这样快,这么说自己的厄运就要提前了。
他在桌边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毫无办法,也就是说他只能接受这个厄运,而没有任何改变它的可能性。
几天前,他去找了何峰,一方面是为了核实宫新志来镇里当书记的消息,另一方面是为了让何峰给他出出主意,看看怎样应付这事儿。
没想到何峰竟然不知道有这事儿。
不过何峰告诉他,就是宫新志到镇里当书记,他也用不着紧张害怕,只要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他也不能毫无理由地去撤一个人的职。
赵启章虽然表面点头称是,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何峰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作为在行政村当了二十多年支部书记的他,知道一个人要想找另一个人的错那真是太容易了。
二十多年来,他撤换了那么多行政村干部,还不是随便找个错儿就换人了。
十多年前,周顺昌是村里的会计,赵启章使不住他,他老是跟赵启章顶牛,甚至对着干,他赵启章不是招呼不打一个便换人了吗?
但是他知道跟何峰多说也没用,何峰已经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凡事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现在宫新志真的来了,他还是感到有点儿心惊。
这时,后墙登几上的座钟“当”
地响一下,把他给吓了一跳。
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他赶紧推上自行车就往镇里赶,慢了半个小时还真赶不到。
他到镇里时会议还没有开始,但来开会的各行农村支部书记都已经到大礼堂里去了,有几个人还在找座位,赵启章连忙找个座位坐下。
他抬头往主席台上看,还没有人,这使他心里稍微安宁了些。
他往四下里看看,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这些人他几乎都认识,经常在一起开会,次数多了,不认识也都认识了。
他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大家都微笑着,看不出有谁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他不觉就坦然了。
他想,自己也许多虑了,人家既然能当书记,胸怀应该是不一般的,这冤冤相报的事儿他也许做不出来。
听说宫书记还不到四十岁,年轻人,有闯劲儿,没准就不会计较上辈子人的事儿了。
他越想心里越平静,最后心里竟生出一种悲壮来:管他计较不计较,让干就干,不让干拉倒,不就是个支书吗?不当支书还不是照样吃饭睡觉。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这时他看见主席台上已经有人进来了,排着一长队,挨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总共是九个人,跟平时开会一个样。
接着就是点名。
当点到自己时,赵启章注意到,坐在主席台正中间的那个瘦削精干的年轻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是冷峻的,这使他本来已经放松的心情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宫新志了,这倒不是因为这个人坐在主席台正中间,而是他靠自己的直觉感受到的。
接下来就是主席台上的人讲话,这样的会赵启章是再熟悉不过的,他甚至都能把开会的各个程序背下来,就是各个人讲话的内容,它也能预先猜个八九不离十。
宫新志的讲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口气比较强硬,话说出来有一种逼人的气势,有一种未打交道就能让人心里先畏惧三分的威严。
会开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
人们三三两两到新书记的办公室去跟新书记说话,赵启章也跟着去了。
宫新志对他很热情,还主动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等他从书记办公室出来时,他自己自我感觉挺好,他倒有点怀疑,点名的时候宫新志看自己的那道冷峻的目光,是不是由于自己神经过敏的结果。
他回到家里,看看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就拿了抓钩到西地去,他想把那块地的地堰沟拱扒起来,省得有人再从那里来回走,连地边都踩结实了。
他走到那块地西边一看就愣住了,地堰沟已经被人扒起来,而且扒起来的土全部都被翻到了另一边。
他顿时火冒三丈,心想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他知道和他家挨地边儿的是周顺昌家。
周顺昌以前可从来没敢这么干过,现在不知咋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赵启章最近几天老是觉得,周顺昌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有一种向他挑战的意味儿,没想到这回他把表情示威换成了行动。
赵启章想,你想欺负人也得先看看欺负的是谁,想欺负我,你肯定是找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