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涉川將眼轉開,飲了一口茶。
難怪同僚不惜一擲千金購置飾討美人歡心,若是這美人是林女郎,他亦不能免俗。恰如此刻,他竟覺得這價值千金的鐲子也配不上她,應得滿屋子的飾任她挑選才好。可他也知道,她對這些定然是不感興的,不知日後她願不願意為了他佩戴一二。
風卷床帳起,簾後金鐲隨著白玉般的手腕晃蕩,發出清脆的聲響,鐲子上的梅花從枝條上飛起又落下,終是和雪纏繞在了一起融化,腳腕上戴著的是銀線,銀線若隱若現,禁錮住了欲逃離的人影……
「將軍,再不吃菜就該冷了……」一聲清越的叫喚將他喚醒,將他從綺思中扯離出來。
他猛地回過神來,隨即陷入深切的愧怍之中,他竟當著女郎的面,光天化日之下……他輕嘆了一口氣,再不敢抬頭瞧她一眼。
他按了按眉心,悄然緩解幾分方才的熱意。
林九樾驚奇,「是還不舒服嗎?」
他擺手,卻還是不看她,他怕他再看又會忍不住褻瀆了她,從前他從不知自己是這般……無法自控又好色之人,目下他尚且還無法接受自己成了這般,都快有些自厭了,可依舊想沉入這般的縱意里快意沉淪。
他心內再次嘆了口氣,終是拾起碗筷吃起午食來。
林九樾瞧得莫名,卻也不再多問。
一陣莫名尷尬的氣氛在他二人間環繞,瞬間便蔓延到整個堂間。
林九樾埋頭細嚼,只盼著時間過得快些,這裡太奇怪了。
好在,一陣腳步聲傳來,打破了這靜局。
他人未到,聲已傳來,「將軍,聽說你病了,我來瞧瞧你。」
林九樾憶起,這聲音她在鈴鐺中聽過,是那位李副將。
果然,抬眼便見李軻邁步進來,後頭緊跟著喘著粗氣的抱真。
程涉川蹙眉,下意識想側身遮擋,卻已晚了一步,李軻愣在門前,步子停了,睜眼望著桌前的林九樾,兩眼泛出光來,隨即半張臉便如同飲了酒一般迅紅起來,手在衣服兩側下意識搓了搓,隨即低下頭去,像是想出言,又不知說什麼。至於他要來探望的程涉川,此刻明明就在一旁,也早已被他拋到腦後了。
程涉川再也忍耐不得,他捏了捏杯身,脫口道,「想來你也聽說了,這位便是從小與我有婚約的林女郎。」
他話畢,已起身,要領了李軻出去。
李軻一聽,好似揮汗如雨的夏日裡迎頭澆了一盆涼水,霎那便是透心涼。
李軻欲還要爭辯,「你別以為我不知,我從前怎得從未聽說過?」
程涉川不語,只管在前頭走。
兩人已走出了一段距離,林九樾耳聰目明,她非故意竊聽,實是那位李副將的嗓門實在是太大,她聽他嚷嚷著道,「你知道現在滿京城都在傳什麼嗎?都在說你是個……不行的,你這般不是耽誤了女郎嗎?也幸好你兩還未成親,女郎也尚可再做選擇……」
林九樾聽得輕咳一聲,差點兒被這甜羹噎住。
何時京城裡竟有了這般的謠言。
又傳來一聲不耐煩的低斥,「閉嘴。」
他竟是沒有否認。
林九樾再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出聲來,肩膀抖動,過了好半晌,才緩過來。
第4o章
李軻滿眼興味,程涉川巋然不動,由他打量。
終於,他似是看夠了,扯了一把椅子癱坐下,「方才我進去撞見,還瞧著你滿臉春風,怎得,這會兒不在女郎跟前,便又恢復了這般神色?欸?我說,女郎見過你這張冷臉嗎?可別被嚇壞了。」
那位女郎瞧著嬌弱,看起來是個膽小的。李軻回想,心神便又有些蕩漾,連帶著臉上也帶出些來。這般美貌的女郎怎得又被程涉川這人捷足先登了呢,想想又是一陣扼腕。
程涉川叩桌,「少想你不該想的。」
聲線冷淡,面色冷峻,活似一個閻王爺。看得李軻欲要繼續打的心思歇了一大半,這人就是實在太過正經又古板,那位女郎如何受得了。李軻滿腔的憐香惜玉,全噎在了肚子裡,半點也不敢再表現出來。生怕眼前這人當真提了劍就往他身上砍來。
當真是恐怖如斯,在京城裡呆久了,他都快忘了這人在戰場上是怎般冷血的樣子,李軻不禁抬手搓了搓自個兒的脖子,總覺得那上頭有陣陣涼風吹過。
抬眼見人已低下了頭,沒再看他,才算鬆了一口氣。
程涉川垂眸,手指在紙張上摩挲,他向來不在意別人的評價,可這會兒李軻隨口一說,心裡竟也有些不得勁。從前女郎似是也怕過他,後來漸漸相處久了,才重松泛下來,但二人之間好似總隔著一層幡布,隱隱約約,看不真切,更不提再進一步。
他尚不知自己心意時還能忍耐,可如今既已明了了,再想著以女郎的聰慧,想必假婚約的事必然是拖不了太久的,若是屆時仍未弄假成真,由著女郎去做了女冠,更甚者女郎瞧上了別的男人……紙張斯拉一聲,竟是被手指劃破了,程涉川的手指上劃拉出一道細微的傷口,沁出血來,滲透到紙上,綿密的輕微的疼痛鑽到心口,讓人無法忽視。
當真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程涉川抬眸,手指輕輕摩挲掉血跡,悠然翻過一頁,面上雲淡風輕,狀作無意地問道,「你這般年紀了,也該考慮考慮成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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