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鸣这才放松下来,可想到那份举报材料,想到如果赵前进和王伟乡知道举报人是他,那他往后的日子王鸣无心再回教室上课,东西也没心思拿了,疾步走到校长王中美上课的班级门口告了假,失神落魄地朝家里走去。
回到村里,还没来得及走到自家门前,就看到胡冰秀哼着歌,摸着自己的头发喜滋滋地迎面走来,王鸣想避开她,可她先一步叫住了王鸣:“哎,王老师,我正好要去你家呢!”
走近之后胡冰秀才发现王鸣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看自己,她心想,莫非是换了新发型,洋气了,他不好意思打量?于是满意地摸了几下自己的后脑勺,感受着弹弹的发尾:“看婶的头型,好看吧?像不像电视广告里的女人?”
王鸣还没回应什么,她自己先大笑起来,“哎哟,婶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去我家干啥?”
“找你爹问点儿事。”
两个人到屋里时,王青松下地了还没回来,王鸣也不说接待一下客人,一进屋就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地跑上了楼,留胡冰秀一个人在堂屋里摸不着头脑:“这孩子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刚说完,看到药柜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她左看看,右看看,对自己的模样喜欢得不得了。
王青松回来的时候,她还在走远看、凑近看,沉浸在愉悦中。
“嫂子来啦?”
这一声问候打断了她,只见她略带羞涩地整理了一下衣裳,“我来找你问点事。”
“哪儿不舒服?什么症状?”
“不是不是,我来是想问,冯焕菊,你还记得不?从前两头大的大哥赵东有的老婆。”
“赵东有的老婆?”
王青松陷入了回忆中,“带女儿走掉的那个?”
“对对对,冯焕菊。她两个娃都是你接生的。生下女娃的时候,赵东有把娃儿撇你这儿了,后来还是我陪着冯焕菊把娃儿抱回去的,有印象吧?”
“是有印象,怎么了?”
胡冰秀往门口看了看,确定没别人之后,才低声问:“你觉不觉得王家那个媳妇儿,样子很像冯焕菊?”
剃头匠(4)
听罢胡冰秀的问题,王青松神情自若,打了一桶水,擦洗双脚上的泥:“太久了,记不清楚冯焕菊的样子了。”
胡冰秀坐在他旁边,“我问你,你记不记得接生她女儿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印记之类的?”
“嫂子,你今天怎么净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胡冰秀尴尬地笑了一下,她不好意思告诉王青松,是自己大嘴巴,把冯焕菊的事当成闲话说给了丽云听,只能真假掺半地回答:“今天我在她那里烫了头,烫头的时候,她话里话外地打听冯焕菊的事,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就把焕菊的事都讲给她听了呀,这说着说着吧突然觉得她们俩长得有点像”
说到这里,胡冰秀自己也觉得这想法真荒唐,冯焕菊带走的女儿,又被卖回了月亮坨?哪有这么巧的事。
看着胡冰秀的神情,王青松立刻明白了那时候赵丽云为什么会问起冯焕菊,源头大概率就是眼前这位。他擦干净脚,就着洗脚的水刷洗鞋子,“嗐,在咱们月亮坨,可不就是那么几件事翻来覆去地嚼嘛。我看着,她估计就是听别人说了几嘴,又没听完整,才和你打听。”
胡冰秀想了想,也有道理,毕竟上一回她只说了一半,谁听故事能受得了只听一半,这么一说,倒是她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这下子,她不好意思起来了,为了这么件鸡毛蒜皮的事还专门来找人家王青松一趟,传出去人家肯定要笑她,找了个借口赶紧走了。
胡冰秀走远之后,王鸣才从楼上下来,这个点他应该还在学校才对,怎么会回家了呢?看他的表情,王青松就知道出事了,等到王鸣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王青松往药柜方向走了两步,扶住药柜,眉头紧锁。
尽管他早有预感王鸣报警的事情会遭到报复,但他以为会是皮肉之苦,没想到二宝会来这么一招。这种曲折迂回的办法,不像是二宝的性格能想出来的,应该是他爹赵栓子。可赵栓子一个农村人,哪里懂得这么多,这父子俩肯定是受人点拨过了。
王青松虽然不太掺和村里的事,可他的眼睛是明亮的,赵前进、二宝、王伟乡之间的纠葛,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一次,二宝最终目的不是和赵前进联手踢走王伟乡,而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赵前进和王伟乡都垮了,他们那档子黑心生意,不就全捏在他二宝一个人手里了?
王青松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事他不该管,也管不了,可是现在王鸣也牵扯进去了,他就不能再旁观了。
从举报内容来看,这事与其找赵前进,不如找王伟乡。松橦枵困困宅鱼
当天傍晚,王青松就带着王鸣去了王家,两兄弟不在家,只有丽云带着晓梅在院子里剥豆子,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在聊什么。立夏之后,天气热起来了,好在月亮坨海拔不低,太阳落山之后,总比白天凉快一点,王家被火烧毁的院墙和玻璃一直没重修,风穿堂而过,就更凉快了。
丽云看到来客,有些意外,除了救火那一次之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到屋里来。
王家兄弟去新房子那边做事情了,晚些才能回来,丽云把两个凳子让给他们坐下,每人端了一碗熬得烂烂的绿豆南瓜水解暑气,晓梅则跑回了房里,扒着门柱悄声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