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真的会哭么?
哭了就代表着哀怨么?
别的不知道,至少成均学宫无稽崖上杏林苑里的杜鹃们欢快极了,一点也没有哀怨的意思。它们在树枝上,用像要啼血的尖尖红嘴“布谷布谷”
地叫着;学生们在树枝下,兴奋地围着美美先生美美地转着跳着。
人长得美并不能证明什么。
但人长得美却又笑得美就很能证明些什么。
譬如便有人问了:“先生你是仙女吗?”
美美先生优雅地转了个圈,脸上带着终年不化的微笑:“那得看你们是否让我操心了。我要是每日被你们搅得愁眉苦脸,不到半年,就要变成黄脸老虔婆啦!”
一干学生哪里吃得住她这样卖萌,纷纷挺直了胸膛,凛然道:“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会让先生操心?先生只要美美地站在那里,准保一个不落地乖乖听话。”
“哦,是吗?”
说着美美先生指向了易行,“那他呢?”
易行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
他站在猪圈旁,观察着里面的十几头猪。暗暗腹诽:他娘的,难不成在这成均学宫想吃猪肉还要自己圈养不成?我可没这许多功夫。这时的成猪大多去掉子孙根,骟得无比干净,早就没有了腥臊味,一经推出,马上变成了大宋国民荤食选。
这时一个叫马文才的走上前来,喝问他道:“喂,小子!你在做什么?”
易行道:“看猪啊,难不成不看猪看你?”
这话就有些不过脑子了。不过也难怪,任谁好端端的被一陌生人兜头喝问,语气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众人轰然大笑。
马文才脸给急红了,哼哧哼哧说道:“好哇!大家初来乍到,都在听起居先生的教导,你居然这样不顾规矩,跑去看猪?你眼里难道只有猪没有先生吗?”
一听到易行居然眼里没有美美先生,这一干学生可就老大不乐意了,纷纷要看他如何对答。
易行道:“所谓起居先生自然是照顾我们的起居了,是也不是?”
易行不答他,却反问起他来。
马文才昂道:“那是自然。”
易行道:“那请问我昨天吃饭咬了舌头,直到今天脚底都有些疼,这是为什么?”
马文才道:“说什么胡话?咬了舌头跟脚底疼有什么关系?”
易行摊开手笑道:“这就是了。那我看猪圈跟眼里有没有先生有什么关系?”
马文才急眼道:“休要强词夺理!”
易行苦笑,又问道:“所谓起居,从你一直放在眼里的起居老师那里,你问到了什么?”
马文才哪里问什么起居了,这会儿就顾着问年龄住址了,就差没问是否婚配、有没有男朋友了。他脸色不禁一红,道:“那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易行道:“苑里大门朝南开,方外子弟莫进来。”
马文才道:“掉的什么狗屁书袋?有话直说!”
又一叫吕轻侯的年轻秀才出声道:“我知道啦!这位师兄说的乃是杏林苑里的大门朝着南方开,也就是这起居的屋子大抵是北向的。另一句方外子弟莫进来,说的是此苑只招明鬼境的子弟,方外境的要去他处。不知可是这个意思?”
易行道:“不错。”
马文才道:“这不是废话么?谁看不出来?别说方外境的,就是女学生这儿也进不来!”
有一光头少年说道:“这倒奇了。杏林苑既是招待明鬼境学生的,那么一干女学生到哪里去了呢?这院子也够大,为什么不住在一起,也好增进增进同学感情?”
这人叫南霸天。
“得,又一傻帽。”
马文才翻了翻白眼。
这边的学生对成均学宫充满了新鲜和好奇,那边的美美先生独立在那里,眼中充满了笑意。她不禁想到上一个四年前,也是这样的一群小少年,也是争吵着同样一些琐事,也同样有一个人,像易行一样,忽视了她这个美美先生的存在。
那个少年有着一张俊朗的面容,剑削的眉峰,陡峭的鼻梁。当时的他背负着一柄巨剑,站在无稽崖的山墙上,眺望着远方。
一个人究竟要饱含多少沧桑人事才能有这样一双无欲的眼睛?
他似乎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