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云盯着她瘦削的身材,眼中难得带了些打趣的意味。
李星鹭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又想到对方毕竟是出于好意,虽然说的话不够委婉好听,但总不好驳了他的心意,便只能将到嘴边的话重新咽回去。
直到丰盛的菜肴摆满了两人身前的桌子,桌上的碗筷却还是丝毫未动。
“这些菜都不合你的口味?”
沈舟云瞧了李星鹭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星鹭摇了摇头。
沈舟云很少把揣摩人心的本事用在生活琐事上,但这次他却不由得反复猜测李星鹭的想法:“你……难道觉得与旁人一起用餐会不自在?亦或是不好意思吃这一顿饭?能够侦破谭秀林一案,你功不可没……”
“沈大人,你可记得我先前与你提起过,陈公子出身富商门庭,清远县中大大小小的茶楼、酒楼、点心铺子俱是他家的生意。”
李星鹭打断了他的问题,她盯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叹了一口气:“这天香楼,也是陈家的产业。”
她们前脚才宣布将陈家的大公子抓捕归案,后脚就到陈家开的酒楼来享受美食,李星鹭实在是无法不担心天香楼的厨子会在他们点的菜里下料啊。
番外
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端庄大方——
这是清远县百姓对谭秀林的形容。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才名远扬的清远县第一才女;她自幼学习管家,年少时就代母操持谭府诸事,将府中上下管理的井然有序;她性情温和宽厚,上至县令高官,下至路边乞丐,无不对她赞扬有加。
谭秀林就像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
听到三妹谭雨淼在自己身侧面露崇拜的提起这些事迹时,谭秀林只是笑了笑,既不骄傲自满,也不急着谦虚否认。
在父亲面前扮演端庄大方的长女、在母亲面前充当懂事听话的女儿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她不希望对着亲近的妹妹都要时刻保持虚伪的假面。
“姐姐你完美的仿佛书中的人物,任谁都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谭雨淼拿起桌上谭秀林所写的字画,满脸都是欣赏和喜爱,似乎陶醉在那娟秀却有力的笔锋中。
她没有注意到,听了这话的谭秀林笑容淡了许多。
谭秀林经常觉得自己不是个真实的人,她更像是被父母精心打磨的一件作品。
谭老爷希望自己的长女能懂事明理、抬高家族的脸面,于是谭秀林苦练诗书礼仪,终成清远县的闺秀典范;谭夫人爱好风雅,她希望女儿继承自己的才名,于是谭秀林琴棋书画一样都不敢落下,甚至青出于蓝,才名传遍清远县,在整个江州都很有名气。
她成为了父母乃至整个家族的骄傲,但她只觉得今后要负担的东西,更重了。
谭秀林把字画送给了谭雨淼,看到对方如获珍宝般捧着画一路笑着离去,她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快乐般,再次展露笑颜。
在谭府的一众姐妹中,她尤其偏爱谭雨淼,府中上下,甚至谭夫人都以为她是可怜谭雨淼自幼失去母亲、还是个遭人排挤的病秧子,但只有谭秀林自己清楚,是因为谭雨淼最像她,所以她才加倍对她好。
谭秀林不知道如果有选择,自己最想过怎么样的生活,她只知道,做人人争相称赞的谭府大小姐,她并不开心。
她不希望和自己性情相似的谭雨淼重蹈覆辙,所以她尽力给对方选择的机会,就像帮助另一个自己摆脱束缚一样。
“小姐,夫人说她今日新得了一本琴谱,想请您到她院子里鉴赏一番。”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谭秀林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来人——她的贴身侍女李星鹭。
她朝对方笑着点了点头,从凉亭的长椅上起身,迈着轻缓的步伐走下了台阶。
在前往谭夫人居住的沁雅院途中,谭秀林远远望见了在庭院中玩闹的四妹谭梓茵,她神色张扬,指使着奴仆为她捕捉半空中飞舞的蝴蝶。
谭秀林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头对李星鹭道:“我看不如改道,从树荫小道绕去母亲的沁雅院吧。”
“小姐……”
李星鹭也瞧见了四小姐的身影,她本想问谭秀林是不是为了避开四小姐,因为她们二人一见面,四小姐必定要挑起争端,可她不明白,为何次次都是无辜的谭秀林先退让。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就是这样的人,文静柔顺的性情永远能够压制住好奇心。
这也是谭秀林从谭府众多婢女中挑中李星鹭,逐步提拔为贴身侍女的原因。
她见多了各家各户的内部争端,不少是由于贴身仆役的挑拨拱火引起的,故而在选人时,谭秀林将‘听话本分’放在了第一位。
而李星鹭,比她听话的没她勤奋能干,比她勤奋的又没她老实本分,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谭秀林很快就选定了她。
没有听到什么异议,谭秀林很快就调转步伐,绕进了树荫小道中。
沁雅院。
谭夫人拉着谭秀林的手,从琴棋书画讲到诗词歌赋,每当她停顿下来,谭秀林就会语气斯文的附和几句见解,母女二人看上去是一派其乐融融。
但也只是看上去。
“你舅母派人来告诉我,锦瑟夫人与其徒弟明日会抵达清远县来为老县令贺寿,锦瑟夫人可是闻名天下的琴艺大家,阿秀,你明日定要随我前去拜见她,若有机会,或许还能得她指教一二。”
明日?
谭秀林记得,她明日与潘佑宜有约,她要同对方一起去选定的那处善堂地址,监督聘来的仆役布置那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