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旌眼皮也没抬,一脸平静地说道:“他不是我弟弟。”
“大家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
诺尔曼他耸了耸肩拿着面包的手指着门口,“喏,那个是你弟弟吧,今天在那里又等了一上午了,你不见见他吗?”
李君闲一早就站在了临时搭建医护室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大多认识他,只不过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但他一连几天都是雷打不动地站在这门口,其他人更加纳闷起来。很快在众人的好奇心下,那天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基本上整个连队都知道了李随风李团长有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姐姐,还是喝过洋墨水回来的战地医生。
落旌给伤兵把伤口缠好了绷带,才抬头说道:“不见。”
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诺尔曼,眉宇间有些许无奈,“诺尔曼,他腿上有伤,你把他带回去别让他再乱跑了。”
诺尔曼啧啧两声:“你看你,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弟弟吧!落旌,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跟他置气呢?”
诺尔曼现在正在努力地学习中文,一句话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落旌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明白,”
落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们的名字本是出自祖父的一首诗,他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该自己改了名。李君闲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而李随风,他只是这新四军里一个对自己身体自以为是的团长!我不想见他,你叫他回去!”
说罢,她站起身招来继续下一个伤兵。
诺尔曼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地拿着面包牛乳走开了。
“大夫,我的伤很严重吗?”
来的伤兵是昨天那个叫福顺的少年,他忐忑紧张地看着‘仇大苦深’的落旌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旁的苏婉也紧张地看着落旌深怕她摇头,却听落旌说道:“虽然伤在脸上但都是皮外伤,只是可能以后你的左脸就要留疤了。”
话一出,落旌便听到身边的苏婉舒了一大口气。
福顺眼睛很快地朝苏婉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正襟危坐着,以为没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落旌凑上前给福顺处理脸上被炸伤的皮肉,只听少年说道:“李大夫,你别怪我们团长了,他是有苦衷的。”
落旌动作一顿,便听得福顺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对不起。”
落旌垂下眼,低声说道,“以后我在治疗的时候,不要再提到你们团长了,省得我分心。接下来会有点疼,你忍着一点。”
福顺嗯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头,吭都不吭一声。苏婉看不下去,心疼地问道:“落旌姐,可不可以用麻醉?”
“他的伤口在脸上,后颈肩膀也有,太靠近大脑如果麻醉的话,副作用会很大的。”
落旌下手利落干净,而她转到少年身后准备处理肩颈上的伤口时,对苏婉说道,“你如果心疼,就不要看。‘病不治己、旁观者清’这个道理我明白,所以我理解你,你可以先去查尔斯医生那里帮他的忙。”
苏婉忍不住俏脸一红,瞅了瞅福顺便害羞走开了。福顺呆呆地望着苏婉的背影,等他回过神来,落旌已经帮他处理完了。他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李大夫,谢谢你。”
落旌轻笑,清理着器械,又把装着药液的瓶瓶罐罐放整齐。
“李大夫,你是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跟苏婉的事情的?”
福顺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
这种事情,只要过来人的眼睛不瞎都能明白吧。落旌摇头笑道:“放心,我不是一个碎嘴喜欢说这些事情的人。”
福顺连忙摆手,黝黑的脸颊上一红:“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大夫你别误会,我只是——”
落旌眨眼说道,“放心,我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我能发现,只是撞见了苏婉偷偷喂你吃糠面包而已。”
说罢,瞄了一眼福顺右手的夹板,看得出是苏婉的杰作。少年憨憨地一笑,和她说再见后便出去了,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看苏婉的背影,脸上是单纯的笑容。
落旌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不禁微微一笑。她知道两人的心思,是因为她曾在芦苇旁撞见苏婉把留下来的糠面包一点一点掰开喂着福顺的一幕。战地物资紧缺,她明白苏婉不过就是想让从没吃过面包的福顺尝一尝那是什么味道的。
落旌微抿嘴,她长长弯弯的睫毛落下一片温柔的阴影。她突然有些怀念这种年少时纯粹地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感觉。
“嘿!李,你那里结束了吗?”
查尔斯站在手术台上问道。
落旌回过神来:“嗯,我这里差不多结束快换班了。”
查尔斯说道:“那你过来帮我打一下下手吧,这些助手不太明白。这个伤兵的问题比较严重,伤口化脓,皮肉里还有骨刺,我怕助手们处理不好会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