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恶透了那些北宫舍人,那些年轻的北宫舍人眼里都透出了龌龊锋锐的野心,偏偏兄长却十分喜欢。
兄长是太子,已经步入邪道了。这个帝国年轻的太子被卫玄所蛊惑,受其摆布,已失了纯良友爱之心。哥哥还太年轻,容易受人蛊惑,可昭华公主却不明白父皇母后为何不理会?
母后是个敦厚温柔之人,笃信黄老之道,讲究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母后本不应该喜爱卫玄的做派,但事实上却不是。昭华公主向她提及卫玄,元后便说那孩子处境可怜,又没有父母,便算得罪了自己这个公主,也该宽宥卫玄几分。
听到这样的言辞,昭华公主也为之气结。她与卫玄哪来什么私怨?只是自己是天家贵女,操心这天下安宁难道不应该?
她也曾向父皇倾述,可父亲听了,也只摸摸她的脑袋,不置可否。父皇年轻时锐意进取,聪慧睿智,素有贤名。难道是因为父皇老了,因此昏聩?毕竟伴随年纪增长,父皇眼睛渐渐不好使,又有眩晕之疾,于是便将朝中事务多托太子。
卫玄蛊惑太子也罢了,她不明白父皇母后为何也对卫玄如此的容忍。
昭华公主忍不住瞧着白绢上四个字,荧惑守心。
二十四年前,在天空殷红的妖星吞吐光芒时,卫玄便诞于楚地。
难道这个小卫侯,当真是妖星转世,祸乱大胤之人?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堂兄祁哲死的那一日,卫玄那个深邃且平静的眼神。配着那具血淋淋的尸首,她当真觉得卫玄是什么妖物。
这时宫婢轻轻推门而入,她便抬起笔,飞快划去荧惑守心四字。
服饰她的青鸾估摸着她醒了,便入内室伺候。
再过几日,昭华公主便要去梧侯家中贺寿,青鸾已奉上新衣。
她手掌抚上这些华美的绸缎,心思却禁不住起伏。
梧侯的儿媳元仪华是母后族中族女,可自己却不是为此前去。
她知晓梧侯府中有一桩案子,十分尴尬微妙,且涉及元仪华这个元氏族女。前几日,舅母还在宫中哭过。母后不想落个以势压人的名声,所以特意让卫玄前去处置。
仿佛卫玄一去,这件事情就能风平浪静的解决。就像当初,虽是太子砸破了堂兄的头,却终究被卫玄遮掩过去一样。
今年她十六岁,元后已经开始为她张罗亲事。元后当然也不急着嫁女儿,不过挑挑拣拣几年,到了十八九岁,也差不多了。
然而父皇母后相中的那些人选,她一个都没心思留意,这几年里,她满心满眼都只顾着留意卫玄。也许卫玄当真蛊惑人心,使得旁人不自禁的留意他。
太子说卫玄礼数周全,行事缜密。昭华公主却觉得他狂悖无礼,目中无人。她是胤宫之中最动人的一枝玫瑰,可卫玄目光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有时候,昭华公主也觉得自己发酸可笑。
那白绢写了字,又被涂了墨,瞧着也是一塌糊涂。
昭华公主便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方才能入卫玄法眼?卫玄瞧不见大胤最娇贵的玫瑰,可似也瞧不上别的庸脂俗粉。
有人对卫玄曲意讨好,也奉送精心调教的歌姬,大抵也是美貌且具有才艺,性子也温婉柔顺。不过卫玄皆拒之,也未表现出什么对女色上兴趣。
大约他那个人,天生就是为了权势所生,人无所好不可交,卫玄是不可交之人,所以没那个女娘能将卫玄打动。
这时谢冰柔正领着谢青缇去了拂雪阁。
她与这个妹子才第一次见面,做阿姊的可不能随便应付,早给谢青缇备了许多礼物。
礼物有文房四宝,还有珠钗首饰,还有一些日常收集的有趣小玩意儿。
因不知晓谢青缇的身量尺寸,她没给谢青缇做衣衫,却带回小半箱蜀锦。
蜀锦之华美天下闻名,宫中也多有进贡。
阿韶在一旁说道:“姑娘在蜀中,也是时刻惦记六姑娘,见着什么好看首饰,或者什么新奇玩意儿,就想给你留一件。”
谢冰柔伸出手握住了谢青缇手掌,温声说道:“大夫人处事公道,可始终要亲姊留在你身边照拂才好些。”
谢青缇怔怔瞧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这样变声期的小姑娘正是敏感且无措的年纪,有时候谢青缇也生出了一丝自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丑陋的小鸭子。
她其实有些担心怎样跟这个阿姊相处的,又或者怕两人彼此不喜欢,甚至好几日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怕不知晓怎么跟谢冰柔说话,聊不到一块儿,见面了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可一切比谢青缇想象的要好,阿姊温柔漂亮,也很聪明,甚至很喜欢自己。
而且,阿姊还十分惦念自己。
谢青缇心头一酸,眼眶也不由得渐渐发红。
她含着泪水,小鼻子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脱口而出:“阿姊,都怪姜家那个老虞婆,非要把你留在姜家。”
谢冰柔也被震得风中凌乱,自己这个妹妹也未免太“个性”
了些。
谢冰柔伸出手指点点谢青缇的小鼻头,又点住妹妹的小嘴唇,摇摇头,女孩子是不可以说粗话的。
011
眼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谢冰柔朝一旁阿韶使了个眼神。
阿韶心领神会,面露难色:“五娘子,本来咱们给府中各人都备了礼物,可这次走得匆忙,独独落了给沈娘子那份,却不知如何是好?”
谢冰柔轻轻嗯了一声:“怎会如此粗心?幸喜婉兰性子温婉,通情达理,大约也不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