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殿下既为臣也为友,比我这个挂名的表妹知他更深。殿下用人,皆需系上一道保障,便如周青海的儿媳,你的季摇光。”
蓝散站在幽森的牢狱中间,月光晒在脸上如水冷凉,“可惜我孑然一身,无人记挂,所愿唯此一件,蓝氏旧案是殿下套在我脖颈上的锁链,如今我要做的,是扯断这条锁链,做回我自己。”
卫开阳还想再劝,“殿下待您尤胜亲人,从未曾以软肋相挟,请郡主务必三思后行。”
“这世道总能淡看生死,牺牲和屠戮只要冠以大局的名义就可理所当然,前朝数不清的功臣宿将如是,如今的徐麟亦是。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另一场蓝氏冤狱重演,徐麟若死,只能是因为他该杀。”
她转过身,语声平静而冷酷,“这里是大晟极远之地,却能撬动天下,我来鸡鸣县,就是要让连家和他们背后的人付出代价,谁能帮我,我便助他,谁要阻我,视为同仇。”
卫开阳自知她决心一定极难转圜,将那口一直压抑在肺腑的气息缓缓吐了出来,“属下已知郡主决心,还请郡主明日务必先静观其变,若徐麟确是被冤,属下定会设法保全其性命。”
今夜无眠的不仅是鸡鸣县衙,周青海离军,徐麟失踪,麒麟军中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兵将们自集结,欲强攻县衙,副将彭闻义弹压不住,虽然平日呼兄唤弟,但他毕竟来鸡鸣县时日尚短,威信不足。
他本想找夏勍尧出来劝说麒麟兵将,遍寻不获后才知道老夏连带飞骑营精锐早在一日前便下落不明。
正如王焕忧虑的那般,夏勍尧带兵埋伏在鸡鸣县衙四周,想到昔日凉亭檐上那些来去无踪的脑袋,王焕心头堵着一块大石,彻夜未眠,天不亮便寻卫开阳商议。
破晓的明光撕开长夜,蓝散走出大牢时,被外间天光晃晕了眼,她抬手挡了片刻,闻见身后重镣声近,转身回头,见到了两步之遥的徐麟。
四目相接,蓝散道了声早。
这寒暄恍若还在潼泸关,清晨从军帐出来,遇上巡营而归的戍将,皮笑肉不笑地问候一声,然后擦肩而过,向背而行。
徐麟打量她片刻,“李大人蹲了半日大牢,清减了。”
“想是牢饭不如糙米养人。”
她兴叹,和他并肩朝堂上走,徐麟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在北地长住?”
“你做东吗?够呛了吧。”
早上风凉,周遭树木簌簌作响,蓝散揣着袖,“今日这案子审完,徐将军要么死,要么反,往后咱两见面,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徐麟唇角微勾,“事在人为,我和郡主也算同生死共患难了一把,怎么也比旁人亲厚些吧。”
“我是孤寡无情人,不识亲厚这字。”
蓝散哼笑一声,迈进正堂时,眉目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