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当然不理他。
被人敲诈到如今,手里现在还剩八贯纸钞了,陶令华就给了他们五贯。剩下的就给收尸的人吧。凭他怎么去,反正要死了,就不想那么多了。
这些兵都见钱眼开,见长官不在乐得受贿,就挥挥手放他上去。
陶令华抬脚向上爬的功夫,城门外正来了一匹马一个人。陶令华一心只想往上爬并没在意。待爬到城头才向下一看,才发现那马正是乌金!眼泪瞬时奔流而下。
站立不住蹲了下来,临死了,不想回忆过去,可是往事却如流水般从心头滑过去,忍不住心在痛。
想起爹娘,想起姐姐,想起穆启,要不是穆启,自己大概会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就是因为他,才会屡遭大难,以至于求生无门。可是他往日的温柔体贴,回想起来也真是让人心动的。可是如今……
算了,你对我有恩也罢,有情也罢,有恨也罢,此时此刻都灰飞烟灭了,来生再见罢!
陶令华决心定了就颤巍巍站起来,不想让乌金看见,只向城墙东边走,让出大门口,想找个底下没人的地方跳。
眼见的东边墙里无人,只有一棵榆树,找好地方,又回身朝南磕了个头,念叨了声爹娘姐姐,来生再见,慢慢转身,向下一望,只见黑马乌金正两蹄扒着城墙嘶鸣。
陶令华眼泪又下来,心道:“乌金,顾不得你了!”
直觉头晕目眩,站立不住,不由自主就想往下倒去。
☆、赵泰
赵泰策马到了城门,门里的兵丁们都来询问,看了牌子见是长官,就放他进来。
赵泰却忽然有点尿急,快马行了这一路都没顾上放水,到了城里了就想放一放,谁知这马不听话,偏着脑袋,抽着鼻子东嗅西嗅地不走。骂了声劣马两腿又夹它,还是不走,反而向东边拽,赵泰心道:不是自己的马就是不行,看着是匹好马,谁知这么不听使唤,回头看来还得驯一驯。
那马越发闹腾起来。赵泰被它一闹腾,尿更急了,没办法,只好拨马走远些,看见那东墙跟刚好有棵榆树,就拨转马头走到榆树旁边,跳下马就把马栓在榆树上,自己在树后放水。谁知那马两蹄抬起扒着城墙“咴咴”
大叫起来,声音听着渗人。赵泰无意中顺着马头的视线向上一看,只见上方一个人摇摇晃晃快掉下来了,连忙大叫:“别动,小心掉下来!”
谁知一喊倒好像惊了那人,只见那人似风筝般飘下。
赵泰吓的一跃而起,仓促之间连裤子都忘了系上,接住那人向地上滚落。
就算再轻的人,那也是百十来斤啊,从三丈高的城墙落下,简直是大杀器!饶是他武功好,也滚了十几滚才停下来,手臂险些被砸断了。
那边城门洞里的兵丁们听见动静都跑过来,叫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一看赵泰怀里抱着个人,赤裸光着,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间呆在那里都没动。
赵泰喘了半天气,才有力气骂人:“混账行子们,还不快来帮我一把。娘的,看笑话呢是吧?”
兵丁们这才反应过来,忍笑过来帮他把人接过去,扶起他系上裤子。
一个兵笑道:“这个马场的小子说他大哥来看他,要在城门上张一张,谁知他会掉下来,要不是将军,他就摔死了,可不冤枉?哎?将军,是不是就等的是您哪?别是情哥哥吧?”
众人起哄:“对对,一定是,参将大人都来不及提裤子了啊哈哈哈!”
赵泰揉了揉胳膊腿,刚想踹那兵一脚,忽然看见摔下来的那人躺在地上,面白如纸,好个相貌,仔细一看,竟然是在析州城见过的那个灵秀少年,心里顿时狂喜万分。本来就日思夜想,好不容易升调来了大同,找个空子来这里寻找,谁知道从天而降!
回头又一想,要不是自己恰好赶到救了他,岂不是香消玉殒了?不由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道真是老天见怜!可是他为何要寻死?
旁边几个兵还在起哄,赵泰也没空再多想,当下不动声色道:“胡说什么?天幸这次赶得巧,不然我兄弟的命就没了。我先带他去,你们好生守城门。”
说完抱起陶令华骑上马向前走去,先在这城里找个地方安置一下,看伤到哪里没有,再去办调令给他调到自己身边就好。
陶令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下被褥柔软,顶上是素帐。转头看,只见一个高大背影坐在床头,不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动。闭眼往下跳的那一刻,已经昏了过去,所以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赵泰回头一看,醒了,笑道:“醒了?觉得身上怎么样?没摔着你吧?”
放下手中正擦着的刀来探他额头,依旧滚烫。皱眉道:“病的这么厉害,怎么不看大夫?先在这客栈里歇一歇,等我给你办了调令,就跟我去大同城罢。对了,你叫什么?那次问你不说,这回总得说了罢?”
陶令华勉强起身,看对面这人眉毛粗黑,眼大嘴阔,倒是很俊朗,只是脸上皮色也太黑了些,很明显是被风吹日晒弄的,看样子像个带兵的将领。只是觉得他说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而且奇怪的是,微微有些面熟的感觉,听这人的意思好像是两人见过,想了一下却想不起来,不知道怎么称呼,但是叫将军总是没错的,就忍着浑身的痛在床上微微叩首道:“谢将军救命,小的叫陶令华,在军马场效力,请放小的回去,晚了恐怕受责罚。”
赵泰摸摸了下巴上硬扎扎的胡茬子,笑道:“你病的这么厉害,我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病,好了再去吧。你我能再见面,也是前缘,你病成这样我也不能看着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