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意睫毛镀上雪色:“若我不去,你们准备怎么办?”
顾西瑗:“给她选一个别的男子。”
“不行!”
“……”
顾西瑗瞧出他的态度了,叹了一声。
顾长意夺回酒杯,气呼呼地抓过玉壶倒满一杯,仰头饮尽,脸更红了,眼神也朦胧起来:“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爹。”
顾西瑗一愣,才知他根本没纠结嫁不嫁,他一来就跳到纠结后续与家人分离的事了。
而顾骁显然一眼看穿了他,爹爹年迈了,若顾长意离京和亲,顾家再无武将留守京城,他才会跟殷明垠说顾家将门需要人撑起。
“我也舍不得你,哥。”
顾西瑗拍拍他的肩,“可我和爹爹,还有弟弟,都更希望你过得幸福,无愧于心。”
“妹妹,我是不是错了?”
顾长意双眼通红,喃喃看向她。也许他不该去边关,不该遇上北狄的小公主,不该为了边关和平、将计就计随她去北狄皇宫。
他不该与敌国公主这般牵扯,父亲年迈,他这个做长子的却要远行,如此忤逆不孝。
顾西瑗摇头:“感情是没有道理的。”
很多时候,肆意滋长的爱会逼着人低头,做出一些从未想过的事,走上一条从未预设的路。可这正是人生的奇妙之处,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降临什么,什么样的人会突然闯进生命里,又会带来怎样的奇迹。
那一日,顾西瑗和哥哥聊了一整夜,兄妹俩抱头痛哭。
翌日殷明垠踏着晨曦来接人的时候,只看见廊下两个鼻歪眼斜的酒鬼,喝得七荤八素,顾西瑗妆都哭花了,见了他就往他身上蹭。
他把人抱起来,抱上马车,任由小酒鬼赖他身上亲得他浑身酒气,将人带回他的君王大殿扔池子里搓洗干净。顾西瑗像往常一样耍酒疯,抓着衮服下摆将年轻的帝王拽进池子里,与她共沉沦。
前往北狄的和亲队伍出发那一日,正是元宵节。
灯火通明的京城大街,车队绵延不尽,装盛金银珠玉、丝绸布匹、种子茶叶的马车有一长排,顾长意一身大红喜服,提红缨枪高坐白马,带队出行。
女帝娶亲、将军远嫁的奇闻自古也仅此一例,宽阔的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欢送的百姓,若是寻常男子,怕会遭到耻笑,可这位是平定北疆的顾家少将军,百姓便只有敬慕与不舍。
一些胆敢当众嘲笑的男子不仅没人应和,还会被扔一头臭鸡蛋,后来就再也无人敢非议。
顾西瑗原本考虑顾长意的面子,贴心准备了一座轿撵,谁成想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神采奕奕穿着婚服直接翻身上马,还带上了他心爱的长枪,跟率军出征似的。
顾凛之自从知道儿子要“嫁人”
,还是远嫁,长吁短叹就没停过。顾西瑗带上殷明垠一起劝,她可能劝不动,但他爹肯定会听殷明垠的。
他们劝了好半天,说t清了顾长意去北狄不是强迫,而是两情相悦;他过去也不是做女帝的男宠,而是正宫君后,北狄皇室相当重视,不仅指名道姓要人,还举国筹措了丰厚“彩礼”
,顾大将军才慢慢从儿要嫁人的崩溃中缓过来。
他本来做足了心理准备,要目送儿子十里红妆出城的,却见顾长意太过高调,还隔着人群跟他挥手,要多醒目有多醒目,要多丢人有多丢人。顾大将军在街坊四邻的目光下老脸都臊红了,挥挥袖回府,大儿子是管不了了,他回家跟小儿子下棋去。
长风掀起大红灯笼,飞檐入云。
顾西瑗和殷明垠立在皇宫中最高的一座城楼上,从这里俯瞰,京城一览无余,灯火辉耀的街道纵横延展,远去的和亲队伍火一般华艳。
【无论身在何处,我永远是大夏的子民,朝廷任何时候有需要,刀山火海我亦归来。】
顾长意的承诺言犹在耳,顾西瑗湿热了眼眶,忍不住笑起来。
殷明垠不解,怕她是太伤心,拢过她的手指,揉在掌心里。
顾西瑗反握住他,杏眼润湿而清亮:“我哥真的很勇敢,对吧?”
勇敢不该只是战场上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是对爱的热烈无畏。
顾长意的爱大大方方,就像他不愿屈居于轿撵之中,做个娇羞的新嫁郎,他提枪跨马,热烈于天地之间,明明白白奔赴未来,比跌倒过一次就不愿再爬起来的她,要勇敢太多太多。
“阿属也很勇敢。”
她对殷明垠说,“我以后,会像你们一样勇敢,比你们更勇敢。”
长发掀起殷明垠墨黑的长发,桃花玉钗镀上了星光,元宵夜的烟火盛开时,漫天星焰,照亮他的容颜和泪痣,恍似又回到那年将军府。
顾西瑗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二人在飞焰流星下相吻。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一想到有他相伴相守,一切都值得期待。
(正文完,番外翻页见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