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颤了一下,浑浊的眼不敢置信地瞪大,鱼一般翕张了下嘴,随即从口角漏出大片大片殷红的血,一瞬间被大雨冲花。
“你……”
庞大的身躯笨重倒地,还未死透,不断痉挛,血漫了一地,被雨水冲开。
他怒目圆睁,扭曲的手指如蛆挣动,还在试图抓住少女湿透的裙角——
顾西瑗大口喘息,捂住掐红的脖子,敛起银光毕现的袖管,颤巍巍提起纤细的脚踝,躲过了那伸抓的手,在他身边蹲下来。
“为什么要逼我?”
她白净的脖子上清晰一圈掐痕,睫毛挂满雨珠,一双眼似被雨水洗过,映着满目血色也一样澄明干净。
“为什么,总要逼我?”
她伸出手,捻起老太监紫色的绸衣袖口,纤细五指抽出那柄银亮的匕首,高高举起,重重下落——
噗嗤。
噗嗤,噗嗤,噗嗤!
刀刃贯穿血肉的拉扯声,好似大雨天厨房传来的剁宰声。
深红的花盛开又凋零,老太监目眦具裂,大张的嘴露出浸满血的牙,肥厚的身躯最初还痉挛、抽搐,渐渐没了动静。
他匍匐在满地血水中,任由旁边的人宣泄。
“你们殷氏皇族,一个拿我当死人的替身,一个拿我当挡剑的肉盾。我忍得够久了,为何还要逼我?”
她只是想活着,想护住自己,护住家人而已。
她退让得够多了,可惜每个人都得寸进尺。
无人回答。
暴雨里只传来沉闷的剁肉声,进与出,满地殷红,雨雾模糊了一切。
啪。
沾满血肉的匕首跌在积满水的地面,暴雨中瘦小的人影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跑。
黑云压城,冰冷的雨水连接天地,远处宫阙起伏如鬼影幢幢,无人的宫道一片死寂,如通往地狱的路径。
前方满地涟漪里出现了一扇垂拂的裙角,绯红的裙摆打湿了,如绝艳的扶桑花开在大雨中。
顾西瑗睁着空洞的眼,呆呆地抬起头,看见大雨中那一道熟悉挺拔的人影。
殷明垠全身湿透了,乌发缠在身上,白色上襦与红裙皆洇出深重的水痕,更显肌肤冷白,优雅矜贵。
他此时才看清少女的样子,不由脚步一顿,怔在原地。
顾西瑗瞧着比他狼狈太多,像个失魂落魄的水鬼,跌跌撞撞跑在雨中。
她的发髻散了,乌黑的发丝湿成一缕缕,紧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她浑身都是血,好像刚从尸山血海的地狱里爬出来,颓糜又孤寂,像一朵被揉烂了的花。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匐倒着一个壮硕的老太监,血从身下不断漫出,雨水也盖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尸体上全是血窟窿,像被万箭戳穿,惨不忍睹,活生生变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