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养在安喜宫的,有一次我又生了病,其实也都习惯了,我经常三天两头的病,可那次宫中忽然就起了流言,说贵妃苛待我,在我饮食中下了毒,所以我才病的厉害,流言愈演愈烈,渐渐的传到了前朝,那些朝臣早就看贵妃不顺眼了,逮住机会疯狂上折子参她,想让父皇重罚她,把我挪出安喜宫。。”
朱然眯眼回忆那段往事,犹如昨日一般清晰,那个时候他刚失母没多久,丁贵妃也是失去过孩子的,自然对他多了几分怜惜,皇上把他养在安喜宫里,意思也很明确,这就是给丁贵妃一个儿子。
他和贵妃相处融洽,有人坐不住了,所以就有了贵妃毒害他的流言,也有了前朝御史的参奏。
刚开始贵妃还试着辩驳,可后面她渐渐发现,是不是她毒害的根本不重要,他们要的是太子不能住在她宫里。
在朱然搬去太后宫中的前一夜,贵妃悄悄来到了他的房间,轻轻摸着他的脸,眼中有无限的哀伤。
朱然并没有睡着,明天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他有些害怕,他睁眼轻轻地叫了声:“母妃。”
丁贵妃捂住嘴抱着他哭,也不知道是哭他还是哭她那个早逝的儿子,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有儿子了,这是她站在皇帝身边的代价。
也不知道是不是丁贵妃无声的哭泣太过悲伤,他竟然也被感染的落了泪,他的小手轻轻搭在贵妃丰腴的腰间,安慰似的拍了拍。
丁贵妃告诉他,以后不能再叫她母妃了,到了太后宫中最重要是装听话。要是有人问安喜宫的事情就拣不好的说,要是问对你好不好你就摇头,知道吗?
那个时候朱然还不知道丁贵妃说这些话的用意,但他到了太后后很快也明白了,朱然在后宫中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无条件的好意,竟然是从一个恨他入骨的奸妃口中说出来的。
只怕没人会信吧。
丁贵妃是有先见之明的,刚去太后宫中的第一个月,那些宫女太监天天都在问他安喜宫如何,贵妃对你如何?
还好他经过这么多事,性格也变得沉郁,不太爱说话,大家真以为他在安喜宫受到了搓磨,太后的笑容也越来深了。
这……张寒英也没想到,她一直都觉得丁贵妃看起来不想传言那样,没想到她和太子的关系也不是传言那样恶劣。
所以那些流言到底是谁传的?
“皇祖母不喜欢这个和她一样大的儿媳,又怎么会让她养育太子。”
朱然说道,是谁做的其实很简单,只要看最后谁受益就好了。
太后的忧虑其实很简单,担心他这个太子一直养在安喜宫会和她不亲。
等以后他登基了是会亲近这个隔一辈的皇祖母,还是抚养他长大的贵妃呢,如今丁家已经有隐隐压倒太后娘家的趋势,太后不会允许下一个皇帝还如此亲近丁家,若是这样她的娘家孙氏怕是喝汤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就有了流言,就有了朝臣参奏,太子迁宫。
“贵妃是深宫中难得明白人,她那夜的话刚开始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慢慢的我就懂了,安喜宫的不好会让太后更疼我,她让我装听话,是告诉我宫里的人要学会两幅面孔。”
既然太子对贵妃观感很好,为何如今两人依旧是如同陌路。
张寒英是个很好懂的人,她有什么心思想法都摆在他的脸色,朱然甚至都不用猜
前朝后宫自来是分不开的,老祖宗虽然定下铁律,让后宫不得干政,可就算有这道规定,也挡不住前朝和后宫的关系。
“父皇曾经扶持文臣对抗勋贵武将,虽然勋贵被打压的起不了身,可文臣权柄更大了,父皇有了新的忧心,特别是这些文臣还是站在我这个怯弱不堪的太子背后的。他示意贵妃和贤妃走得近,就是故技重施,想要通过扶持献王来牵制我。”
所以贵妃和他,依旧是对立的,在朝臣眼里,贵妃一直是蓄谋易储的奸妃。
“皇上要换掉你这个太子,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放弃你了吗!他也太过分了,你也是他的儿子,他这么做不知道你会伤心吗?”
她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担心自己的处境,而是在指控皇帝,担心他会不会伤心。
朱然心中一暖,忽然觉得那些烦心的事情也不值一提了,他瞬间舒眉展眼,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心。
“你别担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
他眼中露出锋芒,“他想换也要问我同不同意,我已经不是那个任他们摆布的孩童了,谁也不能再把我当棋子。”
说这话时暴戾与阴狠让人胆寒。
看向张寒英时他忽然又转换了一副面孔,眼神缠绵,带着笑意,好像真像他说的,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两幅面孔切换自如。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我从出生时就是一颗棋子,被他们摆布着,他们教会了我计谋算计,教会我权衡利弊,却惟独没有教会我怎么善良。”
“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是我的真实想法,可能不符合你对我的期望,因为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去权衡,去算计,用最快手段达到我要的目的,哪怕被逼,会让人不耻。”
见张寒英呆愣地看着他,他眼中笑味渐浓,他执起她的手郑重道:“但我愿意试着,试着像你一样不在去权衡利益,凭心去做好一个储君,以万民为先。但是……“
他顿了一下,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语带无赖地说道:“我的心太坏了,它不好把控,难以让我相信,我需要你一直在身边陪我,监管我,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