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抱歉,我……」邵明安內心難得地生出幾分愧疚,其間還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沒事兒……」阮魚游憋了半天,依舊只能憋出這幾個字,說完,倆人都不再吭聲了。
夜風吹來幾分清醒,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站著,尷尬的意味更濃了。
邵明安走開幾步,將手裡已經燃盡的菸頭捻在垃圾桶的滅煙盒裡。
「走吧。」他說。
阮魚游忙抬起頭:「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就在前邊,不遠了。」
邵明安看著他,又說了一遍:「走吧,不差這點路。」
阮魚游沒再吭聲。
「你以後,」邵明安一邊走著,說:「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都可以告訴我,今晚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阮魚游忙搖搖頭:「不用,其實你已經幫過我了,之前還想找機會謝謝你,一直都沒碰到,今晚正好……」
話沒說完,他閉了嘴。
又是一陣難以形容的沉默。
這話其實也沒別的意思,但要細琢磨,怎麼琢磨怎麼不對意思。一直想找機會謝謝,結果沒想到是這麼個機會,這麼個謝法兒,阮魚游感覺自己今晚真是撞了邪了。
「是你在公司太好欺負了,身在職場太老實的性子不是什麼好事。」
邵明安本不想管太多,但一想到阮魚游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忍不住又多說了兩句。
阮魚游小聲「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邵明安看看他,心想,就是太好欺負了,今晚這事兒要換了別人,不直接給他一拳才怪,而這個人就跟傻了似的,懵頭懵腦被他撈過來就親了,親完了更傻,連句為什麼都問不出來,差點連氣兒都不會喘了。
邵明安嘆了口氣,接著猛然想到了什麼,停住腳步,「你……」
阮魚游心也跟著一下子提起來:「……怎麼了?」
邵明安眉頭擰起,盯著阮魚游的眼睛:「你是同吧?」
阮魚游一下子又紅了臉,捏著背包帶子憋了好幾秒,低聲「嗯」了一聲。
邵明安鬆了口氣,「那還好,不然就太造孽了……」
阮魚游反應過來,不知怎麼,他心裡有一瞬間忽然有點想笑。
小區到了。
倆人在大門口停住腳步,邵明安皺著眉望了望這個破破爛爛的小區。
「你就住這兒?」
「嗯,」阮魚游不介意對方眼裡毫不遮掩的嫌棄,「這裡房租便宜,離地鐵站也近,還挺好的。」
「你管步行二十分鐘叫近?」
邵明安不能理解,對他來說,近的概念就是出電梯間到停車位的距離。
阮魚游只是笑笑,沒多說什麼。
邵明安說:「那你回去吧,今天謝謝你……另外,我再次向你道歉。」
「沒事……」阮魚游侷促地站著,他想了想,低頭拉開自己的包,從裡面拿出裝著那支鋼筆的小盒子,說:「這是上次本想著謝謝你的禮物……我先進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邵明安接過來,「啪「地一聲打開看了看,彎彎嘴角,又『啪「地一聲合上了,他知道這個牌子不貴,」謝謝了,「他拿著盒子後退兩步,對他搖了搖,「那我先走了,再見。「
阮魚游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站了一會兒,看見他一邊走一邊低頭點了根煙,然後抬起頭狠狠呼了口氣。
煙霧被風送了過來,阮魚游輕輕吸了口氣,然後轉過身,進了小區。
挺好聞的,像那個……初吻的味道。
接下來兩人又好長日子沒再見過,阮魚游依然按部就班,每天公司和出租屋兩點一線。
身邊同事對他很客氣,阮魚游偶爾想起邵明安說他不該性子太好的話,覺得也不全對。來的人多幹些跑腿打雜的事原本無可厚非,這就是職場生存規則,他遵循就是了,也沒覺得多憋屈,同事以前雖然經常讓他幫忙,但其實也並未存著欺負的心思,相反因為阮魚游脾氣好,大家對他還挺和善的,偶爾有什麼不懂的需要幫忙,別人都很樂意教他。
阮魚游想起邵明安那張總是板著的臉,那副脾氣,也不知道這人如果身在職場會是什麼樣子,他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這天,阮魚游一大早進公司打完卡,背著包從電梯出來,還沒等走到工位上,就聽見總裁辦公室那邊稀里嘩啦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周圍人被嚇得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接著,邵明安陰沉著臉從辦公室大步走出來,摔上門的一瞬間裡面傳來邵棠的怒吼:「混帳!」
阮魚游呆立在走廊處,見他過來趕緊往旁邊讓,邵明安徑直走到他面前,問他:「身份證帶了嗎?」
阮魚游點頭:「帶了啊……」
「跟我走。」邵明安拽過他的手腕,在旁人一片震驚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阮魚游腦子又懵了,完全不知道這又是什麼狀況,邵明安拉著他徑直下了停車場,上了車,啟動之後直接開了出去。
阮魚游一開始什麼都沒敢問,邵明安沉著一張臉,腮頜時不時咬一下,怒氣溢於言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直到他極其不冷靜地了幾次車,阮魚游看著他,說:「……小邵總,你別生氣了。」
邵明安沒吭聲,但在阮魚游的視線里,他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從胸口緩緩呼出一口氣,將車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