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林清宇的房间不和主屋在一起,家里的阿姨也不过来这边,要不然刚才安闻那一声大叫,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洗完手,恢复了镇定,手机响起了电量不足警报音。回到客厅,看到林清宇正在给小金毛修理指甲。
安闻,“林清宇,我手机没电了。借我下充电器。”
林清宇头也没抬,抓着小金毛爪子,死死地按着,皱着眉头,那神情认真的,好像是在故宫修文物。
“在我房间,柜子抽屉里,你自己去拿。”
痕迹
安闻进了房间,他自己喜欢躺在床上看手机,所以充电器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睡前看会儿手机,直接就在床头充电。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林清宇说的柜子抽屉,是床头柜抽屉。
第一层床头柜抽屉很空,里面是笔,便签纸,纸巾,眼药水,眼罩,几颗大白兔奶糖,还有一支凡士林唇膏,寥寥几样,没有安闻想找的东西。
他又拉开了第二层抽屉,里面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盒子,盒子只比抽屉内尺寸小一圈,看样子,能装下充电器。
他只以为是林清宇爱收纳,没有多想,就打开了。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安闻目瞪口呆。
最上面那只小青蛙,看着有些眼熟,是安闻过敏那天,在吃刀削面的店里,随手用甜点包装纸迭的小青蛙。
安闻大概知道了,他慌乱地想合住盒子,假装自己从未打开过。但那盒子像是潘多拉魔盒,引诱着安闻继续。
安闻感觉心脏在发抖,酸楚,苦涩,悲辛,铺面而来。
海螺钥匙扣,安闻第一次给林清补习语文时写的默写清单,两张大白兔奶糖的糖纸,上面还写着日期,安闻画在林清宇本子上的笑脸,17个生日礼物手办,藏蓝色印着林清宇头像的保温杯,安闻第一次请林清宇吃饭485元的小票,两人密室逃脱的票根,电影票的票根,还有一支牙刷,和一次性刮胡刀,安闻认得,那是兰胜男出事那几天自己在林清宇家留宿时用的,为了和林清宇的区分开,他的上面画了小太阳。
安闻的心脏怦怦跳,低血糖的症状又来了。
再往下翻,还有林清宇洗出来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安闻,侧脸,正脸,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还有林清宇生日时,自己和那个中二蛋糕的合影。
安闻的手颤抖着,把那些东西凭记忆放回原位。可是他哪里还有什么记忆?!林清宇这是什么意思?林清宇收集他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接近了真相,又不敢掀开。脑子里的思绪顺着三魂七魄,顺着五脏六腑,乱飞。
林清宇给狗剪完了指甲,听见安闻半天没有动静,进屋寻找。
就看着安闻坐在书桌前,眼神空洞,握着笔的手在发抖。他赶紧跑进来,蹲在安闻面前,“安闻,你怎么了?”
安闻低下头,对上他的眸子。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和心疼,像是要溢出来。自己真傻,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他听到林清宇的脚步声,为了不让林清宇发觉,就撑着力气走到书桌边,还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支笔胡画。
但此刻他真的没有力气了,他避开林清宇的眼睛,颤抖着嗓音说,“没事,低血糖突然犯了。中午吃得太清淡。”
林清宇不疑有他,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两颗奶糖,剥开,塞进安闻嘴里,“怎么不叫我?就自己硬撑着?”
安闻扯着嘴角笑笑,“没事,就坐着缓一会儿就好。”
他想随便找个理由回家,他怕继续待在这里会漏出破绽。但是自己现在的样子,林清宇应该是不放心自己回家的。
安闻权衡再三,强装冷静,在林清宇家吃了晚饭。
林勇平不在家,餐桌上只有白月洁和林清宇。白月洁听说安闻低血糖,又临时多加了道甜点。
这一顿饭,安闻吃地心不在焉,连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记得。
他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和林清宇相处中的种种细节,从一开始自己的爱答不理,到后来的形影不离。
他以为林清宇是直男,所以从来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安闻一直认为,林清宇对自己的好,是出于怜悯同情,出于同学友爱,出于兄弟情深。唯独没想过,可能是因为林清宇喜欢自己。
安闻从前不知道男人可以喜欢男人,他接触的人里面没有这样的人,齐笛是第一个。
这件事情从齐笛那里开了口子,他才懵懵懂懂意识到,男人是可以喜欢男人的。再后来看到梁米和赵鸣飞亲吻,他才恍然知道,自己喜欢林清宇,自己就是同性恋。
那段时间,他很慌,他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又感觉这个世界看自己就像看个怪物,他羞愧地难以抬头。
那么林清宇呢?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一样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那么惊慌?
安闻想到自己对林清宇恶语相向,让他滚开。想到林清宇满腔热情地跑来给自己送礼物,却平白无故挨了一拳。想到那天晚上在网吧看见林清宇,一个人落寞地抽烟,但是第二天又屁颠屁颠地跑来接自己吃早餐
他心烦意乱地在床上翻来翻去,不可收拾地回想,林清宇第一次来自己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关心自己,被自己无情地送客。又想起他第一次来借宿的样子,有床不睡,非要睡沙发。
安闻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自己真的坏透了,根本不值得林清宇喜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