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地上站了起来,静静地抬头向天,一颗流星飞过,让他忽然感觉心中揪痛得紧要。
要离开白雾林,便意味着,要离开左河灵。
他知道,他终有一天会离去,可想不到,这一天是如此地突如奇来,甚至还未来得及让他有准备,便要离开他这十年来,存下的珍宝。
他要与左河灵道别吗?
不,左河灵是白雾林的太子,与他道别的话,作为太子的他,立场会变得如何?左河灵要把他关起来?把他杀掉?还是把他放走?
无论哪个,于左河灵而言,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他干脆静静地离开便好。
他泼掉脚上的白雪,走回屋内,看着熟睡中的古逸安,坐到了他的床边,轻轻地揉着他的额,眼中尽是不舍。
古逸安比他小上三岁,于他而言,就像是另一位弟弟般的存在。没有古逸安偷偷地教晓自己武术,他至今,可能依旧还是一位弱不襟风的少年郎。
他替古逸安重新盖好被子,走到了自己的衣橱,打开了最底的一层,那里有着一个早已备下的包服,是他很早以前,便已准备好的行装,为的,就是像现在这种时候。
他把包服拆开,那里有两套衣裳,与在这十年来,从左河灵那里得到的一些碎银子,还有一颗莲花玉佩,那是他来的时候,戴在身上的玉佩。
他把包服重新裹好,走到了桌案边,重新磨了墨,打开了宣纸,以强而有力的笔峰,书写了起来。他写着,停着,再动笔,又停在空中,最后像是颤着笔尖,落了款,然后把笔放回了原处。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落下,滴到纸上,化开了笔墨。
他€€过眼角的湿润,取了包服,走到了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古逸安,不舍地闭上了眼眸,便转身推门而出。
他的步子踏出了门外,一头银白的头随着寒风飘起,漆夜中亮着一双红色的瞳目。他此刻已不再隐藏,把灵力全数释放,头也不回,便跃上了屋檐,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子,古逸安伸了腰坐在了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看向银砾的床上,却现,床铺整整齐齐地放着。
他惊愕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脚走到了外面,四周寻找着什么,又回到屋内,打开了银砾的衣橱,现里头,像少了一些什么东西,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软软地坐在地上,握着拳,狠狠地敲打在地面痛哭着。
日上三竿。
左河灵急着步子走到了银砾的屋内,这里早已有护卫队守在门外,看见左河灵纷纷把他挡下来道:“太子殿下请留步!君上已下令,任何人不得内进!”
“滚!”
左河灵推开那些驻守的护卫,想要强行进入,却被他们拦着:“太子殿下!请留步!”
左河灵把紧挨在身侧的护卫身上的配剑抽出,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狠声道:“滚!!”
护卫吓得全数退开,左河灵一步一步地踏进庭院,踏进了屋子,只见古逸安已被反手绑在地上,他二话不说走到了古逸安的身旁,挥动了手中的长剑,把古逸安的绳索解开,捉着他的双肩道:“怎么回事!银砾呢!”
古逸安流着泪,摇着头道:“留下了一封信,走了。”
左河灵软坐在地上,愣然道:“走了?”
古逸安走到了桌案上,把那书信交到左河灵手中。左河灵颤着手,看着那熟悉的字体,与那晕开的落款,冷笑道:“什么意思?留书出走吗?”
他艰难地默念着信中的内容:
灵,
与卿缱绻,共醉红尘,吾甚喜悦。
唯山盟之约,良夜难守,明月难留。
纵夜猿知恨,原来生化春泥,两忘于江湖。
银砾
左河灵握着宣纸的手颤抖得厉害,他苦苦地笑着,甘露从他的眼角流下,滑过了他的脸颊,落在了纸上,把“山盟”
之处化开,像是一朵盛放过后凋零的墨花般。
在古逸安的眼中,那位永远笑脸迎人,从没有半点架子的左河灵,此刻就像易碎的花瓶一样,瓶身出现了数道裂纹,一碰便会粉碎,如何再想把他重新沾上,也永远留着那些裂口,永远修复不了。
左河灵放声痛哭着,那握在手中的宣子变得更皱。
他所爱之人走了,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走了,或许再也不再回来,也或许永生也不会相见。
他想要见他,他想要去寻他,问他一句,为何不与他道别,为何如此狠心。
他忽然抬起了头,了疯似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