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祐四年,秋,兴祐帝率军从南苑出兵,历时三日后抵达威海卫驻守。
怡亲王前来接驾,下马后兄弟两人尴尬又矫情的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胸前铠甲的护心镜相撞,撞出一声脆响。
立于海边,怡亲王笑问,“皇帝怎么跟老祖宗承诺的,能放你出来。”
皇帝摇头笑叹,“朕是从南苑直接往东来的,有皇后替我搪说呢。”
怡亲王呵地一笑,“您可真成,身后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啊。”
皇帝远眺那无边汪洋,冷冷瞥他一眼,“这海边的日子如何?朕瞧你脸都糙了。”
怡亲王抚抚下颌上的胡茬,“自然是不如宫里的光景,臣弟想不通,皇兄犯什么犟呢,这边有我,有其他军将照应着,干嘛还要亲自过来?”
皇帝垂首,靴头搓着海边的沙粒,“若说是朕做了个梦,是梦的指示,你信么?”
“信呐,”
怡亲王撇嘴,“做什么不信呢?您就实话实说吧,是不是梦见我不好了?”
“别瞎说。”
皇帝想起皇后的脸,撅着嘴委屈巴巴的,不准他说不吉利的话,“你脸上长得有灵芝不成,我梦你干什么?”
“还装呢,”
怡亲王伸臂勾住他的脖子,“邧承周,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你关心我是不是?”
皇帝撞开他,呵斥道:“邧承延,你给朕放尊重些!”
怡亲王撇开八字步站定,一手扶着侧胯上的刀柄道:“我就皮赖了怎么着?你看不顺眼,你来打我啊,你敢不敢?”
皇帝看着他气焰嚣张的叫嚣,咬牙把陷进沙堆里的长靴提起来,指着他道:“有种你小子站着别动!看朕今天怎么收拾你!”
然后伴着海浪呼啸,皇帝跟怡亲王打起来了,不是用刀用枪动真格的打,就是赤裸裸的肉搏,在沙地里摔跤扭打,嘴啃一地沙,最后打累了,两人仰面朝天躺在沙滩上气喘吁吁,浪来了淹没了半个身子,盐水灌进口鼻中也懒得动弹了。
怡亲王对着苍穹,高呼了一声,转过头问:“小时候咱们弟兄俩人怎么没这样玩过呢?反倒是这两年关系才亲密起来?”
皇帝的精力包括压力全部都发泄干净了,眼皮都不舍得抬一下去看他,“不知道,别问朕,朕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怡亲王又回首望天,叉手垫在头下问:“皇兄,你说,这仗该怎么打啊?”
身边泡在海水里的那个人满腹牢骚,“你小子怎么那么烦人呢?朕不是说了,朕不知道。”
“那说些你知道的,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的沉默,“朕在想,从京城到威海卫,不过三天的行程,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