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苏糖cp可以的哈哈不会太虐的番外再写他们的故事
第97章红缨
追逐是一些人天然的本能,行围的圣旨下发后,南苑的氛围空前高涨起来。皇帝出门时也由单薄的袍服换成了厚重的盔甲,带领内外蒙各部,各关隘总督到猎场中狩猎。
兴祐帝正当春秋鼎盛之际,□□在他手中一拉便是满月,一松弦必命中野物要害,有时是獐子野兔,有时是黑熊虎豹这类令人望而生畏的野兽,皇帝对后者兴致颇浓,往往一马当先闻风而去,收获一声震动山林的啸鸣,一只血染的箭簇。
一连两日猎得花斑豹,御马雪点雕上的龙颜振奋,精神大好,率众人撤出猎场时,慨叹道:“目下虽然是耳不见兵戈之事,眼不见伐之事,可朕的心头总感觉不太平,东倭贪妄之心有如虎狼,荣城交手后未必不会再次挑事,他国商船在此事后闻风丧胆,已经多日不肯在我大邧海关登岸了,这对海关税收是一大损失,这次借行围盛事,特邀诸位总督前来,也是想请爱卿们为此事献计献策,以解大邧各大海关的燃眉之急。”
闻言御驾后的内陆关口总督们心照不宣的相互觑视着,御口中的措辞经过一番润饰,说的好听是献计献策,本质上打得是内陆各关口税银的主意,拆东补西,以充沿海的军费使用,众人赴约前早已经把圣旨中的一笔一划琢磨透彻了。
无人敢轻易应声,每个人手下都有兵,每个兵都需要俸禄糊口,总督们要对自己关口的各项支出负责,皇帝张口要钱,虽然结果还是要给,但是涉及军饷,各关口账目不同,银两上的勾勾画画难以斟酌,给多给少具体也无任何参照,若想让所有人都响应积极并非易事。
皇帝见驭下总督们一幅幅有口难言的样子,反而觉得宽心,若一个个拿军饷谄媚奉迎圣意,那么就轮到他脊梁骨发凉,深陷反思的泥潭之中了。如此一来,圣颜仍然平和,无人响应,他有的是耐心等。
君臣之间的沉默不会维持太久,总会有人开口顾全天子的颜面,而此人往往私下里就跟皇帝有过接应,有过商量。
山海关总督唐铭在马上揖手道:“回皇上,当下沿海各省督抚严密戒备,而税收锐减,军费大计最关紧要,无军费支撑,与东倭动武,一切纯为空言。臣斟酌情形,推敲再三,愿为沿海各省筹措军费,献出我关一份微末之力。”
说着又一一向身侧其他总督行礼,“诸位同僚,如皇上所言,眼不见不知东倭凶狡,而那二十名荣城战士不能无故牺牲,海风的滋味不好受,而你我当下却还能随圣驾左右游猎,赏南苑秋日之景,岂不得了天大的便宜和荣光,外族欺到咱们头上来了,也到了咱们群策群力的时候了!”
唐铭一开口,众人就预测出了他话语的走向,虽说山海关总督为皇帝发言的目的不单纯,有为唐家那爵位卖力奉承之嫌,但国事便是如此,各衙门各部盘根错节,各有各的矛盾与冲突,一旦面临外敌,人情向背,全局通筹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所以明知唐铭是替皇帝煽动人心,众人也都不再躲闪不答,纷纷响应圣意表明忠心,对此皇帝心中热血澎湃,策马扬鞭时高声笑道:“眼下舆论哗然,传我大邧国将灭亡者有之,谩骂朕好大喜功,喜好用武者有之。今获诸位总督支持,朕就定下心了,爱卿们放心,不日朕便会使大邧民心允服,国疆内外相安!”
皇帝的豪言壮语传遍整个南苑,也一再激励了臣下的人心士气,军费一事有了着落,从猎场捕获的野物颇丰,龙心大悦,下令在南苑阅兵,然后赐宴群臣。
阅兵的地方在南红门内的晾鹰台,清晨抵达时,武备院跟兵部众臣恭请皇帝至营帐后的圆幄更换盔甲。皇帝脱了袍服张开臂,两名太监上上下下为他扎束,而后皇后带着大阿哥,大格格前来御账中看望皇帝。
皇帝挥了挥手下令屏撤众人出去,郁兮上前系紧他明黄缎绣平金龙云纹大阅甲肩头的束带,低头见他腹甲的一个黑襟纽还敞着,又扣了上去,甲片上绣着的一条腾龙,浮身现首,攀上她的指间。
皇帝低头拥了拥她,又把子彦和苏予一左一右抱入了怀中,笑着问:“阿玛今天威不威武?”
子彦摸着他满身的铜钉,满眼崇敬,“阿玛真威武,真厉害!”
苏予则是捂着脸嘻嘻的笑,龇着小白牙撒娇,“阿玛的铠甲都把囡囡硌疼了。”
皇帝用帽盔顶顶她的额头,“就属囡囡最淘气。”
出了帐,军乐高奏以壮军容,行至武场,皇后一行人便被带入最高处的御用营帐中。俯视下去,阅场尽收眼底,八旗兵左右分列。内大臣,兵部前堂官作为前导,御前大臣,乾清门侍卫,豹尾班侍卫,上三旗侍卫随行,皇帝驾马自八旗左翼入,右翼出,再行至中路,黄龙大纛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整个阅场的气氛庄严肃穆,郁兮追随着皇帝那擎天一柱的背影,伟岸连绵的肩膀上抗着无数铁血将士的尊崇注目,跟她的一方栖息之地。
皇帝巡视完一周登上御帐中,兵部尚书上前跪请开操毕,两队角兵螺兵走出队列,随着角声,螺声依次吹响,司炮官引火发炮,三声撼天动地的炮响后,鼓声大作,八旗兵抬鹿角整队前进,鸣金止,排成一列。领队甲士挥红旗,枪炮齐鸣,鸣金,枪炮止。再击鼓鸣螺,队伍续进,挥红旗,再发枪炮,鸣金止,如此反复。鸣第十声炮响时,轮到首队前锋,护军,骁骑营,最后是火器营。
场下擂鼓喧天,铁马嘶鸣,皇帝拍拍手旁的桌案,赞了声好,“这就是我大邧的将士们。”
郁兮耳边却是寂寥无声,纵然场中人心豪迈,她此时的眼中却只有他,身边人是一个铁血君王,最近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了,这让她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阅兵接近尾声,她缓缓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来南苑之前没听说万岁爷要阅兵呢。”
皇帝回握她的手,目光还视着场下,没有回望她,“朕也是一时兴起。”
两人手心里的温度都凉了下来,郁兮倏忽间落入了惶恐不安的境地中,好像站在一片深渊前,却无处抓握,他好像有事情瞒着她,她觉得自己知道隐隐约约知道那个答案,却不敢承认。
他们之间第一次有了这样难以挑明的沉默,发声拯救这一时刻是阅兵结束后,骑马行至御账前的一名少年,仰面高呼道:“臣山海关总督府唐弈,自募勇剿匪,荡平海寇!那东倭不自量力,胆敢再次前来,臣愿为皇上效鞍马之劳,折敌焰,遏敌谋,以张我大邧国维!”
话落少年身后驾马奔来一人,山海关总督唐铭追近喝止道:“你小子给我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