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天津的火车上,吴运河很快就现了两个跟踪他的人,他若无其事地吸着烟斗。
半月前的下午,孙庆三来到吴运河的办公室,他把苏儿和石田玉尔苟且之事,讲给了吴运河。
孙庆三为这事想了三天,总算是想明白啦,我说了,比那石田玉尔或苏儿说了强,本来老子就没偷腥,哪天人家反过来,让俩人倒打我一耙,我可是百口末辩了。
吴运河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现了苏儿,这半个月有事儿,这娘儿们,没事在店里泡着,一会说去电影院,一会说去逛大街。吴运河是干什么的,苏儿这两下小伎俩,还能瞒得住他的眼睛?他让小关跟着那娘儿们两趟,小关回来报告说:没走多远,太太出了门三拐两拐,就去了后院。
“得…庆三,这事怨不得你。吴运河向孙庆三交代了三件事:一、不管往后出了多大事,只要你不死,一定跟着店里守着。二、一有马彪的信,马上往天津五大道个电报,再有,甭管后面有人说:我出多大的事情,你也别信,你就踏实的看着店铺就得。”
从店里出来,他回了趟家,拿着个早已准备好的皮箱就上了车,到了天津,他找了家旅社住下,第二天上午,他早早就上了开往日本的邮轮,眼见那两个跟踪的人,在送行的人群中四处张望。他换了身衣裳又溜下了船,叫洋车绕道去了五大道,吴德宜的住处。
吴运河的突然回家,让吴德宜有些意外,吴运河把父亲请到书房,把这一年多来,他在北平遇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吴德宜想了想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吴运河说:‘’招惹了日本人绝非好事,眼见华北,中日之间必将有战事,希望父亲及家人,还是离开天津,向西南或香港,以躲避战争。十天前,他已让小关去成都买下房产,这回截下来的十二吨药品,也由武汉转运往成都了。‘’
吴德宜问:‘’那运山那怎么办?‘’
吴运河说:‘’我把庆三留在了北平,有消息他会往天津来信或打电报,您离开后,留下一个可靠的佣人,等着传递消息,您还是马上准备离开吧,北平那边一旦知道我没到日本,一定会马上通知海光寺来抓人,他看了看手表,三天后下午六点,邮轮到日本,这之前,您一定要离开天津。吴运河从箱子里拿出五百块大洋:钱都转到成都了,就带来这么多,这您拿这当盘缠。吴运河苦笑着说:您看看我一身轻松了。‘’吴运河从心里感激父亲,没有一句责怪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讲述整件事情生的经过,吴运河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一身轻松了。
一旦父亲搬家后,他就可以隐遁山林。告别了吴德宜,吴运河也没有走远,他就躲在离家不远的旅馆里,看着父亲一家,搬家上了火车,才放心离开。
四天后,石田玉尔接到报告:京山丸号邮轮上上下下翻遍了,也没见个叫吴运河的中国人,接船的三浦株式会社的福原,也没接到人,吴运河怎么就跟在太平洋上蒸了似的?
接着是更坏的消息传来,从天津货运码头,往上海津吉公司和往广州三轮公司,还有往沈阳吉山公司,三批十二吨贵重药品,都在天津港口重新包装后,又转往武昌一公司,三天后被装上江轮不知去向。
账房于先生报告说:查账中现,近半年公司货款中,周转款子,全部被吴老板转账出去,分三地转存,并于三天前,转往武昌这家公司后,随即提走款子,人、货、钱全没了,加在一起,上百万的资金,药品不见了。
石田玉尔设计的圈套,反而让吴运河的套上加套地,给算计了。
石田玉尔看着还在大床上酣睡的苏儿,他过去拽着苏儿的脚脖子,把赤裸裸的苏儿扔在地上,一定是这娘儿们,合着伙地和她男人算计我,他从屏风上扯下马鞭,对还在揉着蒙眬睡眼的苏儿抽开喽,苏儿翻滚着在地上嚎叫着,不一会工夫,屎尿拉了一地,这女人就在屎尿堆里滚着嚎啕大哭,屋里那个臭,这屋里头石田玉尔没法待了,他叫人把苏儿拉出去冲洗,洗完继续审。
苏儿只说:吴运河原来是民国政府,参谋本部中校参谋,在日本留过学,好像还在民国政府6军部,司法局干过,他爹是民国政府的6军部部长,是个上将军,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石田玉尔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找了这么个在中国的合伙人,人去哪了?一切查无结果。石田玉尔只得向日本参谋本部,东亚情报特别科,写报告请示,没几天指示回来,让他去天津海光寺,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报到,一顿臭骂训斥,是避免不了的,由于石田玉尔在华情报工作十分出色,上司网开了一面,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而那个替罪羔羊,日本三井株式会社的福原先生,因公司破产,上吊自尽了。
石田玉尔回到北平,因西安门大街的三井长河药店,已经引起北平警察的注意,石田玉尔率领他的便衣队,搬往珠市口三浦长河公司,粮食店街的一座院子里。
就在石田玉尔在屋子里抽打苏儿时,孙庆三报告了片警说:有日本人殴打中国妇女,警察赶来,教训了石田玉尔一番,庆三也算出了口气,他将苏儿用辆板车,送回了缸瓦市的家中,请了医生给疗伤调养。
孙庆三回想,吴少爷走时交代的这些事情,可唯独没交代这媳妇,要还是不要了?可不管怎么着,苏儿昨个还是长河公司的老板娘,我还得小心伺候着,日本人走了,过了几天账房先生也走了,孙庆三又请人,重新刷了房子,换了招牌,改名为长乐堂,改卖中草药了,他打算跟着,静候马彪的到来。
他还是请回苏儿当老板娘,这娘儿们,自挨了石田玉尔一顿饱揍,着实吓得不轻,要不是庆三叫来警察,她这条命有没有还两说,苏儿对庆三心存感激之情,说话做事,也乖巧了许多,隔三差五,到店里坐坐,解解心闷。
又到西瓜上市的季节,泰和戏园子门前西瓜摊上,好几年不见那位卖瓜老汉,于庆柱的身影,蔺兰庭打听过,他儿子说:他爹犯了王法,被捉进去狱,问是啥王法?一概不知。
于庆柱在白纸坊警局,关了快十年,就连监房里的警察都奇怪,问谁都不知道这老头犯的是啥罪?只是听说是人命的大案子。老庆柱终于没撑过五月节,这年五月初一,睡在牢里,再也没睁开眼睛,死啦。警局才想起,这人该结案了,问上面没人知道,问下面也不知该咋办,最后一个姓付的副局长,自作主张,调出案宗查得,于庆柱属大瓦窑村民,才将衙门口分所寻来,让于庆柱的儿子,把尸拉回去,这件事才算结了。
于庆柱儿子见蔺兰庭走来,忙挑了两西瓜摆在案头,这爷俩知道蔺老板的为人,于庆柱进戏园子里瞧了回戏,成了于老爷子在家里外面炫耀的资本,那戏票根,还压在家里相框的玻璃下面,那是老汉一生的珍惜:戏园子大老板请咱瞧了回戏嘿嘿…
‘’老板,俺爹那案子结了。‘’于庆柱儿子木讷地说。
蔺兰庭一愣,回过神来说:‘’好啊,结了好,人没事就好。‘’
‘’人没了!‘’
嗯…?蔺兰庭愣了下,他明白了:噢…唉…这是销案子了?得勒,过去了,咱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明白了您…嗳。老板这两瓜您抱上,保准是薄皮脆砂瓤。‘’
蔺兰庭抱着两西瓜,正要进戏园子,迎面撞上了齐炳泰,按照往日,齐炳泰一定是三步并作两步接过瓜,老哥俩笑盈盈走了个前后脚。
可今儿个齐炳泰一仰脖,横眉竖眼抢过身儿,挤在蔺兰庭前面进了园子,根本没打算搭理蔺兰庭的意思,瞧这主儿,肚子里正憋着气呢。
蔺兰庭知道他肚子里想什么,可这事儿他也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