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右街,是条民国初年开辟的新街道,南临长安街,北接西安门,自民国袁总统在居仁堂办公,这条小巷成为民国政府的西街,人称府右街,自此府右街一带官绅云集,成为国民政要们的候门仕府。
可谁想到,国民政府只支撑了16年,这片贵胄府邸,也随着主子的散去,成了最后抛售的财物,而接盘的,自然是些在这一轮大浪淘沙中,冲到浪尖的新贵们。
了外财的马彪,回到北平城,没几日,便在这里买了套三进深的院子,影背、花墙、上马石,一样不少,马彪心里头那个美,这让他想起了花草胡同,方鸿毅的府邸,掐指一算也就十来年的工夫,嘿嘿……这风水轮盘,就转到了我马彪,马大人的怀里。
就在马彪,当年拉着一车军饷,回济南府的路上,他就为自己改了个荡气回肠的名字“千里沙”
号:居山柏。这是他一路,看着那摇摇晃晃,两大箱子银圆,琢磨出来的,白凤凰那个胥秋喜的名土的掉渣,也让他给改了名,叫夏朵云,号:红枝。咱们是有钱人了,不能再叫些个彪啊,虎的武夫粗号,喜啊秋的,透着俗气的村嫂,禾妹的字眼。
要学文化,学习诗词、歌赋,要脱去泥俗,蜕变成莲藕花。
他和白凤凰离开济南府后,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访遍名刹古寺,真如他所愿,随着飘飘的白云,漆漆细雨,淼淼青烟,他倒觉得‘’钱‘’对他来说不怎么重要了,慢慢地,他有了一个膨胀的心胸,所谓的文人骚客,不光要广交天下名士,还要有怀抱,开疆拓土的志向,护国安邦的雄心伟业。白凤凰听了他的慷慨激昂说:‘’居山柏君,我怎么听着您又往回绕那?’’
‘’嗯…红枝夫人您什么意思?‘’
白凤凰强忍笑脸:‘’居山柏君,您当年,也是骑马挎枪天下行的团长,您搂足了银钱不干了,这和您今天的想开疆域,拓国土,不有悖于常理儿?‘’
她怎么一问,把马彪问得是一愣,过了半晌,马彪才想通喽,他指了指餐桌上的七碟八碗,揪了揪自己苏绸的睡衣:‘’夏女士您看见了,我这吃腻了,穿够了!‘’
白凤凰明白了:‘’嗨…这主儿,好日子过够了,想换换口味了不是?得,咱明儿个,回北平去。‘’
马彪搬来府右街不久,就现,自己西院这位邻居,不同寻常,每日家里是宾朋满座,车来车往的,格外热闹,倒显得马彪这院子,空旷冷清,马彪夫妇就琢磨,这主儿在北平城里,有多大的势力?
腊月啦,再过几天就是旧历新年,西边邻居来门上拜会:‘’新春即将来临,鄙人潘月桂携夫人拜会新邻,送春联一幅,不成文品,见笑见笑啦。‘’
来人是一张笑脸,马彪夫妇是一张懵脸,马彪报上二人名号,来人潘月桂只是笑了笑,几个回合,话不投机,潘月桂便就走了。
到了晚上,马彪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白凤凰问:‘’居山柏夫君,咋夜不能寐?‘’自打马彪为自己和白凤凰改了名,封了号。白凤凰甭管白天晚上,就时不常地拎出来,取笑马彪:土鳖虫,翻身变王八,个长了,行市也长了。
马彪翻了个身儿,也不理她,自己肚子里在生闷气,今个那姓潘的明里是来拜见,暗里是来摸我马彪的家底,人情?那孙子临走时,嘴角上挂着那几丝冷笑,马彪瞧得真真的,没瞧起我这人家啊?娘的什么玩意!可说实话,自己隐秘山林十余载,这个曾经熟悉的北平城,已经是变得陌生,变了味道。
这些日子,马彪到有些后悔回北平了,后悔一下买了怎么大个院子,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多大的角儿,撑多大的戏,在北平城这个戏台子上,我就是个跑龙套的外折角,我充个什么大头啊?
就在东院的马彪,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西院的潘月桂也没睡,他在自己的书房刚批阅完了公文,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换空气,醒醒脑袋,看着东院墙,他想到这位新搬来的邻居,千里沙?嘿嘿…潘月桂听这名,心里头能笑出声来:这么大个名号,你小子也兜得住吗?
就在马彪搬来不久,潘月桂家来了位客人,聊闲天时,他问潘月桂:‘’马彪搬您东院了?‘’
潘月桂一愣:‘’谁是马彪?‘’
来人说:‘’原国民政府城防营的马彪,后来调到徐树增的参战军当了个团副。‘’
‘’噢…不大个角儿啊,你跟他认识?‘’
来人:‘’他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他,没打过交道。‘’
潘月桂点点头:‘’得,那从今儿打住喽,您也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省得麻烦喽。‘’
这样一来,马彪在了明处,潘月桂在暗处,本来相安无事,一个前朝小团副,潘月桂连翻翻眼皮,搭理他的功夫都没有。
可今儿个夫人多事:‘’这’快过年了,东邻居搬来多日,咱也没拜访过,恰巧这时节,您写副对子,咱们去打个招呼成不?‘’
得,夫人难得张回嘴,潘月桂举着对联心想,我倒是想去瞧瞧,这个小团副,的是哪路的闷财,敢他妈的到北平城,这地界来置院子了?
当马彪报上了名号,潘月桂心里头就想笑,这他妈主儿,给自个儿改头换面,还跟大爷我这拽什么风雅?哈哈哈…可当他抬头一看愣了,他瞧见马彪客厅中堂,悬挂着那幅‘’虎啸图‘’心里暗暗吃惊,这不是包鼎的虎啸山林图吗?怎么挂这啦?这幅画,可是绝世的珍品,再看马彪客厅里的陈设,摆件,竟然都是些奇珍异宝,瞧这意思,我还真小瞧这小子啦?
大年初五,马彪夫妇接到份请柬:特邀请千里沙、夏朵云夫妇共赴家宴,赏以薄面!潘月桂、杜芯梅夫妇。
接到邀请函的马彪夫妇,受宠若惊,白凤凰说:‘’潘先生还真是赏光啊?‘’
可马彪忘不了潘月桂嘴角上那丝冷笑,他能读不懂姓潘的心思?说:‘’别他妈是场鸿门宴吧!‘’
哼…白凤凰笑到:‘’街里街坊,有怎么摆鸿门宴的吗?柏兄您是外财搂多了,心脏了吧?‘’
马彪想了想也对,没谋过事的邻居,多虑啦:‘’红枝君,哪咱头一次去,也不能空手,人家年前送了咱幅对子,正好咱也还上副对联呗?‘’
哎哟…白凤凰一撇嘴巴说:‘’年前送对子,那是逢年过节讨的欢喜,您大年初五送对子讨啥,讨的是让人笑话咱?再说了,咱俩那两把刷子,写对子,差着火候那,送幅卷轴吧,那天我瞧潘先生,两眼直踅嘛咱中堂上那幅画,八成是喜欢,送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