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听他说的眼泪失禁,哽咽的句不成句,“可是五爷,登城不好,我们一路上挣的辛苦钱,得的赏银,都叫这里的人摸走了,土匪似的,不给就不让吃饭,一顿餐食,稀的都能照见人影,就敢收我们二两银,这根本不是正常百姓能过活的地方,五爷,我们还想继续跟您走,我们有力气,许多事情我们都能做,真的,不要将我们留在这里,这里真是太欺负人了。”
之前在平西、玉门,他们说怕河神祭再死灰复燃,哪怕亲眼看到凌湙杀了害人的恶官,也不肯就地安家,然后到了登城,又遭了一波强买强卖,即便知道凌湙又平了登城恶事,然而,依然没人肯就地安家。
就总有各种借口,意图能跟着凌湙久一点,再久一点。
幺鸡跟后头咧嘴笑,他其实早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了,只一直不敢跟凌湙说。
果然,凌湙皱眉急喝道,“胡闹,登城不久之后就会恢复秩序,武少帅会秉明他爹,给这边派个好的驻将,你们大可趁此时机到衙门先把户籍办了,这个时候还不花钱,有我在此,不肖一天就能给你们落户,我走之前,会按说好的给你们留粮留安家费,你们大可不必担心,这里会比边城好一百倍,就是对后代,也能有个交待。”
然而,平日很服从凌湙话的灾民们,却不肯买账了,扑通扑通就跪倒了一片,红着眼,沉默的望着凌湙,大有他不答应,他们就跪着不起来的架势。
凌湙将眼神投向左姬燐,就见他两手一摊,摇头,“我就是被他们这样跪着请过来的,我劝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郑高达也跟着点头,欲言又止道,“主子,他们……可以在我们陇西府安家。”
是自动将自己的辖地归了凌湙统辖。
凌湙望着他,又望望那些灾民,抿唇领着幺鸡下了台阶,一步步走了过去。
81。第八十一章以上智取登城杀青!……
从北曲长廊马匪战后开始,这些人就一路跟着他,过一线天,进平西、玉门两县,陆陆续续的聚了上千,他现在的亲卫队,征招的预备队,几乎全出自灾民营,一线天跟杜曜坚的那一场直接损了一百几,千把灾民又过一轮挑选后,仍有五百多平头百姓待安置。
他们一路上并不全吃白食的,帮着推粮车,帮着归置一路打下来的战备物资,帮着蛇爷一起做后勤工作,帮着刘婶为凌湙招募的兵丁缝衣补裳,甚至后来每到扎营休整日,连幺鸡他们训练所需的场地器械,都是他们跟着忙前忙后,用最快的度归整好的。
那种怕因为没用,会被丢弃或驱赶的恐慌,让他们不敢闲,总要试图做点什么,好证明自己有用,是觑着凌湙和他周边人的脸色,讨好般的,惴惴不安的吃着到口的每一粒米。
他们太想安定了,逃荒的日子每天都愁下一顿要去哪里找,后来跟了凌湙,一路颠沛流离,每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路上赶,虽生活也没个安定,可不知怎的,心却定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心里,在看到前方铮铮傲骨的少年时,突然就像是有了主心骨。
年少的主子他不说话,甚至不亲和,沉着脸时让人望而生畏,就是偶尔高兴了,也让人有高不可攀之感,可就是这样的人,会给他们粮,会给出相应的劳动报酬,会承诺带他们找个好地方安家,会为他们的生存做打算。
施恩从不挂在嘴上说,也不像佃给他们田地的富贵老爷爱画饼,空口白牙哄他们出力的人多了,没有一个像这位爷似的,真正的把他们当个人。
一路过来几遇危险,他都没有嫌麻烦的丢弃他们,做到了曾承诺过的话,这样的主子叫人怎么离?哪怕他们全是自由身,也愿意为了拥有这样的主子入奴籍,只要能继续跟着他。
在哪不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呢?有这样一个主子在,他们相信自己不会比从前更悲惨。
凌湙从他们中间走过,眼睛哪怕不刻意扫,随便都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脸,赶路间隙他从不让自己与这些人过度亲近,不接触,不刻意显仁善,更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好说话,幺鸡说他拒人千里,实际是他不愿放纵自己沉溺被人拥戴,受人期许的重任里。
在前有狼后有虎的生存间隙,这些灾民于他而言是个负累,他能保证护一时,却无法在自己都安定不下来的时刻,做下护持他们一辈子的承诺,这责任太重了,他怕自己承担不起。
凌湙闷着头一言不,眼看就要将这些人甩在身后,却听其中一个孩子起了调,“为了碎银几两,为了三餐有汤,为了有屋为了有床,无奈糊口他乡……山很高路很长,人生本来就满目沧桑……”
小孩子的声音本当是清澈的,然而这一路世道艰难,纵然声音仍细嫩,却在本身悲凉的调子里,愣是唱出了成年人的无奈和哀伤。
幺鸡跟在身后一言不,歌是他教的,因为太应景,导致传唱度贼高,他只当给大家消遣解闷了,没料会引来这样的后果,竟学会了用歌表心意之举。
一人唱而百人和,凌湙背对着众人,无法言语的升起了苦笑,幺鸡这家伙总是爱给自己找麻烦,明明他都努力避免会叫人难以决择的场面,克制自己不与他们当中任何人深交,甚至他连许多人的名字都不问不记,为的就是减轻分离时可能会有的怅然或失落。
人习惯了热闹,受惯了拥戴,就会想陷在那样的氛围里,再难接受身侧零星几个伴的凄凉现实。
凌湙明明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连性格都属冷酷一挂的,他一但平易近人了,别问,那一定带着目的,就如要拉齐葙和殷子霁入伙一样,透着的就是招摇易接近。
歌词引起的共鸣,招出了原登城百姓来围观,连走不远的齐殷二人,都停了步子,愕然的看着城门处黑压压的人头,那上方凝聚了一种叫人心的东西,正直冲着他们刚应承下来的少年公子。
凌湙叫这股声势拽的迈不动脚,在所有人声都止了后,才叹息的转了身,与眼巴巴盯着他的灾民们对望,一个个巡视而过后,点了头,“山高路远,人生很长,以后……望大家互相勉励,记住今天的情分,我们……来日方长。”
轰一声,最先蹦起的是孩子,他们与凌湙最熟,跳着脚的到了凌湙身前一丈处,高兴的满脸灿烂,仰着脸问凌湙,“五爷什么时候再招人?鸡哥说只要进了五爷的编制后,管生老病死,人生大事都能给全部解决,他说我们年纪可以进候补队,我们要报名。”
跟他们身后的成年人也眼巴巴的期待着,那些预备队里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已经与他们拉开了差距,精气神看着都不一样了,他们不求能有那样的待遇,可至少,得有个正经工种,让他们能找准位置,彻底安心。
幺鸡跟身后对上凌湙瞟过来的眼神,本能的玩赖,头摇的拨浪鼓,“我没给他们说这条件是五爷的招人标准,我只是告诉他们,这是五爷给我的待遇,他们自己瞎想,以为能和我一样得五爷青眼,哼,是他们想太美,不是我给他们画的饼,我没有瞎替五爷你承诺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