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恒身体一僵,无法想象那一次,他带给她的,是怎样的绝望。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她用力的打着他,犹不解恨,后来寻到他肩头,就像他迷醉的那个晚上一样,再一次照着他的肩深深的咬了下去!
雷恒闷哼一声,没有喊疼,一只手放在她的脑后,轻轻的来回抚摸,仿佛是一种安抚,又仿佛,是一种歉疚:“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很久,他的肩头开始麻木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因为气息不稳,哭声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我不敢回上海,我不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我想他,我好想他……我又恨他,我恨他为什么不来救我……我明明知道他没有错,可我还是恨他……”
“我遇见一个买办,他抽的烟跟他一样,他们身上的味道好像……那个人给我烟抽,他把我带回上海,于是我把自己卖给了他,三天,我把自己卖给他——”
??。
☆、
雷恒蓦地明白了她要他点烟的原因,她是习惯了,习惯了那个人的味道,也习惯了在那个人的味道里沉迷,并且甘愿,再不醒来。
那个人在她心底,早已经根深蒂固,就像是鸦片一样,即使是恨,即使明知那是毒,她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沉迷,越想戒,就越是戒不掉。
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泛起疼痛,是为她,亦是为自己。她说得越多,他的心越疼,紧紧锁着她,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从此尽心保护,再不要她受到哪怕是一点点伤害。可是偏偏,他也是那个深深伤了她的人之一。
头一次,他开始怨恨起自己的老师徐新武,那一夜,如果不是他刻意设计自己,他不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来。
从前有很多次,他身边一旦有了女人,徐新武立刻紧张万分。因为他二十岁那年,曾经遇上过一个女人,倒也不是很用心,只是年少轻狂,难免陷得深一点。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是敌军的特务,他差一点,就死在那个女人手上。
从那以后,徐新武对接近他的女人都戒备万分,一是为了防备那些女人害他,二是为了防备他儿女情长,误了家国大事。只是,如果徐新武知道他那一次的设计,竟然带来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只怕会后悔吧?
因为他,雷恒,居然无法自制的陷了下去,陷入了眼前这个嚎啕大哭的女人情感世界。尽管她的世界封闭得那样严密,丝毫不容他的侵犯,他还是陷了进去。
如果说李峥西是她的毒药,那她,应该也是自己的毒药吧?雷恒苦笑着,看到那支依旧缓缓燃烧着的香烟,忽然伸出手去,捻灭了,烟雾也随之散去。可是那股微冽的味道,还是在空气中蔓延着,挥之不去。
她依旧埋在他胸前哭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可是那天晚上,他偏偏又要了我,他为什么要我?我好绝望,为什么我还是干干净净的时候他不肯要,我都已经这么脏了,他却肯要了?”
“他嫌弃我,他明明是嫌弃我的……他还骂我,说我肮脏下见……”
她心中始终忘不了那晚上,他冷冷的骂出这几个字时的情形。她知道是自己逼他的,可是,他心中若不是真的这样想,又怎么会脱口而出这几个字?
“他爱我吗?他真的会爱我吗?还是,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在可怜我?”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问着单纯而执着的问题,所有的一切,都只源于自己内心那份纯粹而热烈的爱情。
一开始的她,还没有遇到李峥西的她,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单纯而美好的?他突然觉得难过,如果是他首先遇到她,事情会是什么样的?
——??。
☆、
她哭得累了,是真的很累了,声音都已经完全沙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才终于逐渐在他的怀中睡去,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她原是恨他的吧,可笑的是,他居然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此时此刻,她更是安静的睡在他的怀中。其实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眉头始终锁在一起,他低头看去,忍不住心头的叹息。
眼圈还是肿的,可是有了那长长的睫毛的覆盖,微微扇动着,却显得异常秀美。她其实真的好美。浓妆艳抹的她是美的,美得风情万种,摇曳生姿;不施粉黛的她更美,肌肤仿佛吹弹可破,美得清丽动人,惹人心怜。
这样一个她,想必那李峥西在初见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吧?
雷恒低低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他在客厅中抽了一夜的烟,一直到黎明才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司令部开会。两个小时以后,再回来,她却已经不在了。
他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在床边呆呆的坐了十几分钟,仿佛都还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味道。但实际上究竟有没有残留她的味道,他其实根本已经分不清楚了。
她已经充斥着他的脑海,不管是声音,还是味道,抑或是面容。通通挥之不去。
顾楚凡没想到只是出去吩咐了手下的人几句事情,再回来时,已经看见莫子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是没有惊讶,他本来以为,她昨夜跟了雷恒离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李峥西一夜未醒,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醒就没有追问过她去了哪里。此时看见莫子苡,顾楚凡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看见顾楚凡进来,没有说什么,沉默的拿了几个水果出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