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他对父母大雷霆。
亲妹妹再是粗俗,那也是他们姜家的骨血。若不是当年被错抱,他的亲妹妹又怎么会养成那样的性子。
父亲拂袖离去,母亲不停说万般皆是命。明珠拼命向他道歉,哭着收拾东西要离开。母亲拦着不放,二弟不管事三弟和稀泥,府中乱成一团。
他是家中长子,祖母的言传身教历历在目。他知道父亲耳根子软,母亲也不是一个能抵事的。亲妹妹还在京外受苦,他身为大哥焉有坐视不管之理。
一路上,他有想过很多种他们兄妹初见的场景。
任他假设过无数,他也没有料到他的亲妹妹会是这般的冷静沉稳。她长得像祖母,第一眼就让他生出好感。她的眼神平静而从容,并不是粗鲁不通教化之人。方才他也瞧得分明,两人抱在一起时殿下哪有半分不喜的样子。
“这些都是你们养的?”
“是。”
秦彦作答。
“公子受苦了。”
姜沛当然知道秦彦送鸡蛋入宫一事,还知道葛大人按照信中的方子建鸡舍养鸡,产蛋很是可观。
先前朝中不乏重立后之声,陛下一直隐而不。京中风云四起,殿下在此地倒是修身养性清闲自在。
从云端跌落而不沉沦,他对秦彦另眼相看。
秦彦道:“受苦谈不上,日子还算过得去,姜麓功不可没。”
姜沛惊讶看向姜麓,“你也受苦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能陪公子一起吃苦,是我的荣幸。”
“姜麓还会作诗?”
姜沛更是惊讶,不是说这个亲妹妹从小放牛长大,大字不识一个。听她说的话,文雅得体完全不似乡野女子。
姜麓的说辞还是那一套,自己这个乡下长大的孤女,放牛之余不忘偷偷刻苦学习。不多的几句话,刻画出一个不向命运屈服的高大形象。
“作诗我是不会的,不过是听人这么说过拾人牙慧。最近我有跟殿下学习,我已经能自己看书,字也写得还算能入眼。”
“不错。”
姜沛真心夸奖,他没有想到亲妹妹在那样的地方长大,居然还是一个识文断字的女子。比起明珠从小锦衣玉食,琴棋书画都有坐府的夫子教导,他的亲妹妹何等的艰难。
她原是国公府的嫡女,却要经受那样的事,她难道不应该有怨吗?既然她对母亲有些许怨恨,对明珠有很多的不满,那都是应该的。
姜麓说话时,秦彦一直在看她。
她的表情是那么的真挚,没有人会怀疑她说的话。然而他知道她除去找他要过墨纸砚外,其实并没有跟他习过字。她看书的度很快,期间只找他问过三回。便是那寥寥三回,他都觉得是她故意为之。
他微垂眸,如果她要的只是一个借口,那么他…愿意成为那个借口。
姜沛此行有三个目的,一是想亲眼见见自己的亲妹妹,二是代镇国公来探望秦彦,三是来给姜麓送嫁妆。
姜麓身为国公府的嫡女,纵然是嫁给一个真正的庶人也不至于那么寒酸。为此他极为不满,不顾母亲难看的脸色让人打开府中库房。
明珠自小受宠,嫁妆从小就开始准备。他让人清点嫁妆时母亲的脸色极为难看,一直在说心口疼。
他知道母亲是装的,越为自己的亲妹妹难过。不管明珠是不是从小养在府中,都不是他的亲妹妹。他的亲妹妹再是粗鲁无礼不讨喜也是他嫡亲的妹妹,是他们国公府的嫡女。
大件家具和玉器字画太过扎眼,到底不宜大张旗鼓送来。所以他给姜麓的是一个匣子,匣子里是银票八万两,还有近十多张地契房契。
“还有些东西眼下不方便给你,待机会合适再给你。”
“谢谢大哥。”
姜麓完全没想到姜家还有正常人,便宜大哥是个明理的,也是一个拎得清的。她这声大哥叫得十分顺口,也十分真诚。
晚饭是火锅,她亲自带着陶儿一起准备。
陶儿没有吃过火锅,一直好奇地问东问西。她一边切菜一边耐心作答,任是谁看见都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
“夫人,你是不是很喜欢世子爷?”
以前国公夫人来的时候,可不见夫人这么高兴。
“那当然。”
姜麓手上正片着羊肉,便宜大哥一来她立马摇身一变身价倍增。“因为你家夫人我金鸡独立了。”
“夫人成金鸡了?”
陶儿一知半解。
姜麓大笑,“对,对,我现在是金鸡。”
所以麻雀飞上枝头,有的会成为凤凰,有的会成为金鸡。金鸡挺好的,金光闪闪威风凛凛多么神气活现。
她脑子里浮现出自己一头金色鸡毛的形象,花枝招展像个开屏的孔雀,想着想着不禁莞尔。她一直低笑,弄得陶儿莫名其妙。
火锅上桌时,姜沛眼前一亮。边关一年之中大部分都是苦寒季节,当地人有涮肉煮汤的吃法,像这么精细的涮锅子他还是头一回见。薄薄的羊肉稍稍几滚再配以姜麓调好的蘸水送进嘴里,顿时鲜辣的口感充斥着舌尖。这是他从不曾吃过的味道,看似粗犷又精细。
众人分两桌而食,秦彦、姜沛、姜麓、赵弈一桌,陶儿小子与万桂举一桌。好吃的美食当前,万桂举顾不上计较和下人挤在一桌的事。
汤底翻滚间,人与人的距离悄悄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