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一踩踏板,自行车加快了度。这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时刻,杰克不敢回头张望,他感到有个什么东西在向他压过来,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杰克骑车来到一盏孤零零的街灯下,这里有一片亮处。他一捏闸,车猛然停住了。他勉强回过头去,面对尾随其后的那个东西。然而,什么也没有。杰克睁大眼睛,朝远处的阴影看去,他这才意识到,威胁他的东西来自他自己的脑子里边。家庭悲剧生之后,正是这种消沉使他变得麻木了。
杰克很生自己的气。又开始骑车赶路。他对自己那种稚气的胆怯感到惶惑。他觉得自己已经多了一分把握。很清楚,他过分听任近来生的事来影响自己。劳瑞说对了:他感情上太过投入了。
一旦面对自己的恐惧,杰克觉得好受些了,但还是现公园看上去穷凶极恶。大家警告过他,晚上不要骑自行车进入中央公园,但杰克一直没有理会他们的劝告。此时,他破天荒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傻气。
离开公园,骑上中央公园西路,真像是噩梦初醒。杰克脱离公园深处那种幽暗恐怖的孤独状态,立刻置身于赛车一般向北疾驶的黄色出租车的车流里。城市复活了。两侧人行道甚至有人正在悠闲地散步。
杰克越是向北骑行,环境越恶劣。一出第1oo街,建筑物明显变得破败不堪。有的房子甚至钉上了木板,看上去无人居住。街上的垃圾更多了。几只野狗在翻倒的垃圾筒旁你争我夺。
杰克向左转弯,进入第1o6街。顺着自己住的这条街一路驰过,他觉得街坊邻居似乎比平时还要消沉。公园里出现的小小顿悟打开了杰克的眼界,他看到这一地区是多么的破败。
杰克在体育场停下来。他往常就是翻过用铁链接起来的栅栏,上里边打球的。他双脚仍插在脚蹬里,朝球场上看去。
不出杰克所料,球场上正在打比赛。杰克出钱安装的汞气灯一片雪亮。杰克认出了许多在场上龙腾虎跃的选手。最佳球员华伦也在,杰克听得见他在哈喝队友们更卖力一点。输了的球队得下去坐冷板凳,因为另一支球队正在场外焦急地等着呢。竞赛永远是残酷的。
杰克在一旁欣赏,只见华伦投进了全场最后一球,失利的球队垂头丧气地退出场外。一轮比赛开始组织,这时华伦一眼看见了杰克。他挥了挥手,大步跑了过来。这是胜队的步态。
&1dquo;嗨,大夫,你好吗?”华伦问道,&1dquo;你是上场比赛还是什么?”
华伦是个英俊的非洲裔美国人,头剃得光光的,整洁的小胡子,体魄很像大都会博物馆里的一尊希腊雕像。杰克用了几个月时间才和华伦混熟了。他们形成了某种友谊。不过这种友谊的基础倒不是别的是什么,而是他俩对打街头篮球的共同爱好。杰克对华伦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最优秀的篮球运动员,也是当地团伙的一个小头头。杰克弄不清这两个极端是怎么并行不悖的。
上场比赛可是件需要技巧的事。刚搬到这一带来的时候,杰克光是进场,耐心等候别人邀请他上场,就用了一个月时问。接下来,他还必须证明自己的级别。他向大家展示出他的投篮技术相当好,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被接纳了。
后来杰克掏钱安装了灯光,整修了篮板,情况好了点,但也好不到那儿去。除了杰克,还有两个白人获准参加比赛。身为白人在街头篮球场上绝对是一种劣势:你必须懂得规则。
&1dquo;罗恩挑了几个高手,接着又是贾克,”华伦说,&1dquo;不过可以让你加入我们队。&1squo;闪电’的那位老大姐要他回去。”
&1dquo;我马上就回来,”杰克说着,翻过栅栏,继续骑车往自己住的那幢楼房驰去。
杰克跳下自行车,将车扛上肩。进门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大楼的轮廓。在眼下这种对什么都要挑剔一番的心态下,他只得承认大楼一点也不漂亮。事实上,这是一幢每况愈下的建筑物,虽说它肯定也风光过一时,因为有一小段极富装饰性的上檐依旧颤颤巍巍地挂在屋脊上。三楼的两扇窗户已经钉上了木板。
这幢大楼有六层,每层两套公寓。杰克住四楼,同一层楼住的是丹尼丝,一个不到2o岁的未婚妈妈,有两个孩子。
杰克用脚推开前门。门没有锁。他小心翼翼地开始上楼,以免碰坏什么东西。经过二楼的时候,他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接着是砸碎玻璃的噪音,听着让人难过。真是不幸,这是晚上常有的事。
杰克肩扛自行车,好不容易才走到自己住的公寓门口。他在口袋里摸了一阵钥匙,却现用不着了。门锁对面的把手裂开了。
杰克推开房门。里边一片漆黑。他听了听,但只听见二楼a座住户重爆的争吵和街上的汽车声。公寓里静得出奇。他放下车子,伸出手,打开了壁灯。
起居室里一片狼藉。杰克本来就没有多少家具,可仅有的几样不是掀翻在地,东西给倒了出来,就是给砸碎了。他现平时放在写字台上的一台小收音机不见了。
杰克把自行车推进房间,靠在墙上。他脱下皮夹克,搭在自行车上。接着他走到写字台前。几个抽屉被人拉了出来,东西撒了一地。地板上的垃圾当中有一本影集。杰克弯下腰来,把影集拾起来。他打开封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有损坏。这是他看重的唯一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