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林如海抓起贾敏的头发,控制住他,拼命将红绫往她手里塞,怒吼着说:“你毁我们毁得够了吧?现在,求你了,快去死!快去死啊!你死了,我们一家人才有安生日子过。”
贾敏哪里肯就死,下死命地挣扎不已。人在绝境,往往会有神奇的力量,她居然将扭住她的林如海大力地甩开,再一头撞倒了他,趁着他还没有爬起来抓住自己,便往门口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说:“我偏不死!你这样无情无义,我就是要活着看你现世现报,看你林家斯文扫地!呵呵呵,林家四代袭侯,书香门第,可惜啊,唯一的后人却是个娼妓小倌之流,雌伏人下,自甘下贱!”
那边,朱万里听到动静,忙带着熊春至等人赶到,将已经跑出房门的贾敏逮了个就着,按在地上叫她动都动不得。
林如海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对朱万里说:“唉,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贾敏身为林家主母,就算死,也应该是仪态万方,雍容示人的,现在却像一个市井泼妇一般。
朱万里淡然地说:“林大人说起经史子集、学问经济来头头是道,可惜在这内宅阴私上却如同个出生婴儿一般,毫不知道其中的厉害,真是令人可惊可叹!”
林如海羞愧莫当。
朱万里弯酸得林如海够了,对着熊春至一扬下巴,说:“既然她不肯自己乖乖受死,你便送她一程吧。”
贾敏这才知道大限终至,最终扳不脱一死了,便最后拼出一点力气,从死死按着她的锦衣卫手下顽强地挣扎起一点头颅,涕泗交流地说:“我错了,老爷,我错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朱万里凉凉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何益?你杀了人,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知错了,就抵得过那些人命吗?本官劝你一声,临死也留些体面,别太难看了,你死了,你家林大人还有你女儿还要做人的,好歹给他们留点面子吧。”
贾敏哭着说:“好,我死便死了,只是,临死还有一个请求,我那玉儿……”
林如海哑着嗓子说:“你总算还知道你是一个母亲了?可是,你做那些丧天害理的事情的时候,可曾为玉儿想过半分?”
贾敏说:“我不是为玉儿打算却又为何?唉,如今说这些也是枉然。临死我只求你一件事。我不在了,再不能亲眼照看玉儿,却不想她留在林默身边,那不啻于送羊入虎口。你将玉儿送回我娘家去,不然我死不瞑目。”
朱万里听了便笑道:“不亏是林夫人啊,早就连退路都想好了,也难怪做得这么狠绝。”
林如海没想到自己百般护着女儿,不叫她被送往贾府寄人篱下,为此还不惜冒犯世子,尽管最后还是屈服了,也是满心无奈。现在呢,反而是贾敏要亲手将黛玉推离自己身边,其原因也不过是出于她那点子“林默必得会害了黛玉”
的鄙微不堪的见识。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贾敏这个毒妇,临到要死了,还依然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真亏了自己这些年好似瞎了眼一般,以为她端庄贤淑,将府内之事尽相托付,却险些害了林默的性命。
林如海不禁怒极反笑,说:“好好好,就只有你生的是儿女,人家生的都是贱种、野草!我倒要看看玉儿被送往我那好岳母那里,能得什么好?你个作死的毒妇,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害来害去,害的偏偏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朱万里听到贾敏自己请求要将其女林黛玉送走,正中下怀,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务必要作成此事,好到淳于钊跟前夸功邀赏,于是,马上命人拿来纸笔,令贾敏自己写下托孤贾府的临终遗嘱。
贾敏见此情态,生性有些疑神疑鬼的她也不由得有些举棋不定,想着自己会不会想左了,反而落了敌人的圈套?可是,一来身不由己,二来她还是觉得林默是阴险狡诈的小人,现在事情败露,他更有理由对黛玉不利,还是送去自己母亲身边看护着才能安心,便提笔写下文书与贾府贾老太君,只说自己身染恶疾,命在旦夕,唯求死后看护黛玉,便如同看着自己一般。
贾敏最终不肯自己自尽,还是被熊春至勒毙在内室之中。
朱万里做事情十分慎密,连尸体都不留,就地火化了,又连夜赶往姑苏当地府衙之地,强命当地府衙任值之人做出死亡文书,确定林贾氏乃是感染恶疾,不敢久留尸体,为免沾带而导致无辜人口受害,故而非常时行非常事,火化了尸体之类的云云。
一应事情便都天衣无缝了,就是贾府派了人来查,也查不出个名堂来,也就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朱万里倒不全是为了林如过关而打算,他原是怕自己在其中掺一脚的事情惹人诟病。
话说他们锦衣卫做杀人销命的事情做得多了,烧了贾敏之后毫不以为意,揩净双手后居然还有兴致去喝酒取乐,又乘兴去勾栏院中见识了扬州瘦马的风情。
————————————分割线—————————————
这边,林默和淳于钊回了小山居,一路上,因为身侧有不少侍卫下仆毕恭毕敬地跟随左右,加之林默咽喉暂时失声,两人并无交谈,只是在经过一道青苔湿滑的石子路的时候,淳于钊扶了林默一把,低声说:“小心脚下。”
这一条石子路林默以前常走,从来都是快步通过,不曾驻足停留过,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或是美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