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丽回应道。
男同志兴奋地说道:“能不能带我一个?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于敏宏,打算参加今年的高考,考燕京师范大学,那儿上学不用花钱。”
于敏宏……聂子航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睛一斜,看到对方桌上摆着的一摞考试教材,以及一本英文版的《母猪的产后护理》。
……
晚上九点钟,县图书馆到了闭馆时间,余晓丽在门口道别时,对聂子航说道:
“子航同志,我有个不情之请。”
聂子航看了看身边同行的于敏宏,点点头道:“请讲。”
“除了这份原稿,我还有一封局里未翻译的技术文件。”
说着,余晓丽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原稿,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第二封,我本想自我学习有一定成果之后,帮着局里解决一些堆稿,如果可以的话……”
聂子航扫了眼文件,压低嗓音问道:“都工业局的文件会不会有保密等级?”
余晓丽忙解释道:“这点大可放心,有保密等级的文件到不了我手里,就算到了我手里,也不能贸然交给其他人,这违反了组织纪律,这点我还是有分寸的。”
聂子航松了口气,接过了余晓丽递来的文件:“大概什么时候要?”
余晓丽道:“这个不急,工业局的堆稿,明年二月份送回翻译件也行。”
那倒用不了这么久……聂子航暗暗嘀咕了一声,把文件放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好,但有瑕疵之处还请斧正。”
余晓丽感激地敬了个军礼:“多谢子航同志!”
聂子航也回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煤油灯的照明亮度比不上钨丝灯、白炽灯,仅能照亮面前有限的视野。
不够澄净的暖黄色灯光中,余晓丽仍然穿着上午那身灰色中山装,但没戴红军帽,耳朵边别着一只野雏菊卡,手边放着一本厚实的大书,坐在聂子航对面一边翻阅资料,一边艰难地书写着什么。
而放下笔的聂子航,却在这时不由自主地笑了。
燕京大学在建国初期出版的法语字典,他简直不要太熟悉。
2o12年,聂子航于燕京大学就读大二的时期,系教授曾在课堂上向他们介绍建国以来的翻译演变历史,并要求课后分别以建国初年的法语字典和现代法语字典为不同参照,翻译两份《包法利夫人》的第一章节。
聂子航英、法双语的深厚翻译功底,也是在大学时期一步一个脚印打下的。
余晓丽手中的文件,应当是一份法语专版的技术性指导文件,即便是倒着悄悄偷看,聂子航也能在数秒间获取文件信息。
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肌肉记忆,而同声传译的要求要更高。
不是数秒,而是瞬息。
而余晓丽显然不是法文翻译的专业性人才,从她频繁翻阅法语字典的生涩程度就能窥见一斑,更别说符合译文的“信达雅”
准则。
不过,翻译信达雅原则也不是万能适用的。
像技术性文章、科普性报刊、新闻谈话等翻译文件,以及一些交流峰会上的同声传译,更需要符合实时、准确、无误的基础性要求。
从业同声传译近十年的聂子航,也在高强度的翻译事业中形成了职业性强迫症。
他完全无法忍受翻译上的明显瑕疵,就像强迫症患者无法忍受摆放桌球的时候不按颜色对齐一样。
于是,当“Ligne”
这个法语词汇本该在文章中表意“对齐”
,却被余晓丽翻译成“线段”
的时候,聂子航终于忍受不住地开口提醒道:
“同志,这里应该翻译成‘对齐’。”
听到聂子航的提醒,余晓丽抬起头,不无惊讶地投来目光:“这位同志,你懂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