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张不再询问他,而是执起钟淳那只紧握成拳的手,用了些力气,才将那顽固的指头一根一根地掰了开,把那光秃秃的桂枝取了下来。
那是一只未经风霜的少年的手,指骨生得漂亮修长,干净得连里头淡紫的筋络都清晰可见,像片白里透红的瓷。
而当他翻开钟淳的掌心时,眉头不禁又是一皱。
只见那原本细腻如玉的掌上交错着一道道还未愈合的剑伤,虎口处更是被粗糙的剑柄生生磨出了一串小水泡来,里头甚至还嵌着几根深深浅浅的木刺,望上去十分惨不忍睹。
“嗯……痒……”
“我的桂枝呢……”
钟淳感觉自己的掌腹被什么东西翻来覆去地抵磨着,不适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谁知却被另一只宽大的手给牢牢握在了掌心中。
“别乱动。”
张借着烛火将小殿下手心的木刺一根一根地挑了出来,又用药浸着纱擦拭了一遍,忽然觉得怀中之人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
他倏地抬起眼,却见钟淳的面色逐渐泛起了潮红,整个人却隐隐着颤,嘴唇好似抹了胭脂一般,殷殷得吓人。
“三哥,我……我好冷……”
钟淳身上的剑伤还化着脓,被那车窗外带着寒意的秋风猝不及防地一吹,整个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烧来,全身上下像个蒸气腾腾的炸虾,连脚趾都透着粉色。
张眉宇渐深,伸手将钟淳的湿抹至脑门,手背覆在他的额上,只探到一片令人心惊的滚烫。
“陈仪”
马车外遥遥传来一声应答:“小人在。”
“御医什么时候能赶到?”
“金麟台离京中还有一段距离,即使快马加鞭地赶来,至少也要……也要小半个时辰。”
“……”
张皱眉思索了一阵,朝车厢外道:“给我找一匹好马,龙骧或是雪骥都行,一刻钟之内派人牵到这里来。”
车外的陈仪声音一顿,继而回道:“是,大人。”
不一会儿,窗外便响起了马蹄踏草的声响,确是仆从领着一匹通体膘壮的紫髯骏马来到了车舆前。
“大人,只寻到一匹紫骅骝。”
只闻帐中一道声音传来:“足矣。”
张将身上那件软缎乌氅解下,虚罩在钟淳身上,将他整个人拦腰抱起,继而掀开帘帐,带着人翻身上马。
“啪!”
清脆利落的扬鞭声蓦地响起,苍茫夜色中,那二人一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官道尽处,只留下一地匆匆而过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