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隽静静看着他的架势,面上闲散的神色终于褪去大半,现出认真的神qg来。殷三叔并非师承晏门,在被门主收复之前,曾是笑傲漠北的双剑客,惨死在他双剑下的高手数不胜数。曾经狂放冷酷的剑客,如今嘛……可怜做了二少爷的奶爸。舒隽忽然握住剑身近一半的地方,横剑于胸。这是个古怪绝伦的姿势,俗话说&ldo;一寸短,一寸险&rdo;,对于大多数武学者来说,长兵器最好,可攻可守,把敌人限定在武器范围之外。短兵器对练武者的近身功夫要求极高,没有人会在明明拥有长剑的时候,偏要把它当作短剑来用。而且空手握住剑刃,是自寻死路。他的手掌立即就见红了,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流淌。&ldo;喂。&rdo;舒隽忽然开口,&ldo;那边的蠢货,把你的眼睛闭上,不许偷看。&rdo;蠢货……是说他?墨云卿惊愕万分,但如今对这个人是又敬又怕,竟不敢忤逆,乖乖闭上了眼睛。&ldo;我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透露师承何门,殷三,你运气不错。&rdo;说罢,舒隽微微一笑,浓冽风流的眉眼,一付&ldo;你该倒霉了&rdo;的模样。断了的右手被人小心捡起,洗净鲜血,放在一个水晶匣子里。晏于非一手抚着右腕上包扎好的纱布,碰一下,便是一次剧烈疼痛,纱布里隐约有血迹透出来,在外面gān涸成一块。他对着自己的断手枯坐一整夜,偶尔会忽然忘记前事,想要提笔写字,才想起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右手。后悔吗?他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其实他大可不必意气用事,阻拦葛伊chun的任务jiāo给殷三叔来做,他必然做的更好。他后悔,却又不悔。后悔自己冲动,为死去的小叔赌上一口气,要与她决斗,后悔自己又输在同一招上。不悔,这种事他无法jiāo给别人,只有自己上阵。这种……涉及了尊严的事qg,他的,和小叔的尊严。无论如何,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断手再也接不回去。葛伊chun,断腕存在的一天,他就忘不掉她那利落一剑。于她来说,那一剑必然是畅快之极了。葛伊chun,葛伊chun,葛伊chun……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念这个名字,像是出乎意料,伊chun一行四人刚到潭州便在客栈里收到一封信,连着信送来的,还有满脸泪痕的文静。墨云卿一见她便什么也顾不得,冲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未言泪先流。文静哽咽道:&ldo;云卿终是来接我母子二人了,昔日何以忍心做了好大一出戏,教我生不如死!&rdo;他只会叹息流泪,隔了半晌,忽问:&ldo;孩子呢?&rdo;众人回头去望,只见一双俏丽女子立在门边,长得一模一样,一个蓝裙子一个绿裙子,正是许久不见的别院婢女奈奈和木木。木木手里抱着个襁褓,正柔声细语地低头逗弄孩子,见墨云卿走过来,便将孩子递给他,轻道:&ldo;小心些,不要弄疼他。&rdo;襁褓里的小孩儿大约刚睡足了觉,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墨云卿,又好奇又严肃。墨云卿笨拙地抱着他,忽然满心感慨:&ldo;可惜爹已经不在,否则必然开心。&rdo;他提到师父,伊chun神色便有些黯然,回头问文静:&ldo;晏门有为难你吗?&rdo;她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后面的火爆脾气奈奈便叫道:&ldo;什么为难?你当晏门是卑鄙无耻的地方吗?!人在这里给你好好的送过来,一根头发也没少!真抱歉我们没将她母子俩活剐了下酒吃!&rdo;木木拽拽她袖子,示意她冷静点,奈奈脸色很不好看,又嘀嘀咕咕说:&ldo;枉费我用心做了那么多好药,都用在狗身上了!本来还当她是个慡利的人!&rdo;伊chun默然不语,小南瓜在旁边不服气地cha嘴:&ldo;无缘无故软禁别人妻儿总是事实!晏于非怎么突然又那么好心了?肯定有鬼!&rdo;奈奈气得满脸通红,还要和他理论,木木赶紧将她扯着走了,一面道:&ldo;公子要说的话都在信里,我二人不过小小婢女,岂能过问这等大事。人已送到,告辞。&rdo;墨云卿将信纸展开,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天伦送还,二十年后再论分晓。字迹很是潦糙凌乱,想来他右手被断,还没习惯左手写字。&ldo;二十年……什么意思?&rdo;墨云卿脸色变了,难不成晏门二十年后再来赶尽杀绝?!舒隽瞥了两眼,笑容里有那么点不耐烦:&ldo;晏门势力已经从湘地撤走,信的意思不过是给你二十年时间看你能不能重整减兰山庄。这世道本就弱rouqiáng食,你不行自有别人替你,不是晏门也是别人。&rdo;说罢眼神又变得鄙夷,就凭这位糙包少庄主,减兰山庄只怕危险的很。墨云卿把信收好,如今他妻儿团聚,神色终于轻松许多,当夜住在客栈与文静久别叙话,自是悲喜jiāo加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