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被遮,視線得以清晰,寧雪瀅暗含期待地等待著他的回應,視線無意中落在男子搭在桌沿的手上,甚覺這個男子被宿命所偏愛,無一處粗糙,連手都是修長優美的。
衛湛思量片刻,問道:「若你覺得嫁我不合適呢?」
寧雪瀅脫口而出,「你我和離。和離當日,我亦會修書告知爹娘。」
聽得「和離」二字,衛湛微斂嘴角,淡淡「嗯」了聲。
寧雪瀅又提出第二個要求,「我與季三郎往來書信十餘次,想要當面收回、講清,還請世子從中牽線搭橋。」
聞言,衛湛明顯哂笑了聲,雲翳欲來。
「書信我會代為要回,有什麼話,也可替你轉述。」說著,他站起身,慢慢走向軟榻,在寧雪瀅略顯侷促的視線中,附身下來,一字一句敲打在女子的耳膜上,「有什麼想對他講呢?」
被男人困在雙臂和坐墊間,寧雪瀅不得不向後仰去。
對方的視線過於犀利,她有些抵受不住。
像是喝了陳年老醋似的,一日不到的夫妻就能生出這麼濃烈的占有欲嗎?
寧雪瀅不懂,只覺背脊酥麻,想要逃離。
「不想說?」衛湛掐住她一側臉頰,不輕不重地捏在指腹間,感受到吹彈可破的觸感,很想加重力道,卻知她比琉璃還易碎,又不自覺地卸去力道,可說出的話冰冷不近人情,「既然沒有要代為轉述的,那就到此為止,你和他之間別再有後續。」
壓迫感消失時,寧雪瀅捕捉到男人臉上一閃而逝的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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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湛離開後,寧雪瀅拉開帘子,繼續坐在日光中汲取溫暖,驅散彷徨所帶來的寒顫。
遠嫁來京,身邊除了幾個信得過的僕從,再無其餘依靠。她思緒飄忽,沒一會兒就栽倒在錦墊上睡了過去。
秋荷躡手躡腳地走近,為女子蓋上厚厚的毯子,稚嫩的臉蛋浮現溫柔,「小姐睡吧,奴婢陪著你。」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飄入耳中,入睡的寧雪瀅忽然聽得一聲壓抑的喊聲:「小姐走啊,快走!別回頭!」
她驚坐而起,看向黯淡陰森的周遭,意識瞬間慌亂。
畫面一轉,她披頭散髮跑在青青草地上,扭擺著長長的撮花裙尾。
身後有馬蹄聲傳來,似在被人追逐。
春寒料峭,她邊跑邊呼出白汽,等跑上一處山坡還沒喘勻氣兒,就見河畔的蘆葦盪旁單膝跪著一道身影。
月色淒淒,籠罩跪地垂頭的男子,有鮮血自男子指尖滴淌,蔓延至草地,流入河中。
男子背對山坡,優美的身形被刀劍刺穿。
她難掩驚恐,提起裙擺奮力跑向河畔,想要看清男子的臉龐。
可草地濕滑,下坡更甚,她跌倒在地,裙擺染泥。
夤夜將近,男子連同月影漸漸消失,她趴在地上想要喊叫,卻發不出聲音,唯有氣音迴蕩在郊野。
「不要、不要!」
「小姐?!」
秋荷的聲音再度傳來,夾雜著焦急和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