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平日里一起玩的几个,都是画社的。”
颜幼卿见他没应声,于是把姓名也挨个说了。说罢,又把照明的蜡烛并茶杯往峻轩兄面前移了移,殷勤备至。安裕容帮尚古之做的这份事,白日没工夫,只能夜间回庄院里做。村庄不通电线,他倒是舍得花钱,铜钱粗的白蜡烛,左右各点一支,照得桌前一片通明。
颜幼卿坐在他对面,微微向前弓背,两手撑在凳沿儿上,眼睛直溜溜盯着他的脸。小幼卿这幅狗崽子似的模样实在少见,端的可爱得紧。安裕容心里颇有几分发痒,偏忍住不肯伸手去摸,脸上亦不带出半点表情。
颜幼卿小声道:“我想跟你一起去申城,但是你这么忙,等忙完了,画展多半也结束了。他们说了好些回,我有点不好意思……”
安裕容忽然发问:“你们打算怎么去?去多久?”
“谢鲲鹏家里有车来接,清早从学校出发,午饭前就能到。他们准备在城里至少歇一晚。但是我不想在城里住。看了画展,当天下午就回来。像咱们上回来时一样,雇艘船走水路。如今白日变长,估计天擦黑就能回家。”
“这般匆匆忙忙,只得中间两三个小时空,看也看不出名堂,有什么意思?”
颜幼卿仔细瞅瞅峻轩兄神情,依旧瞧不出是无所谓还是不高兴,或者干脆在心里生闷气。想了想,道:“那……我还是不去了罢。反正展出的画作在学校里都看过了。”
“那多不合适。画社这些朋友,认识这么久,对你都不错,一点人情也不讲,回头他们岂不是要背后议论咱们没家教?说不定还要怨到我这个做兄长的头上。”
安裕容放下笔,“这样罢,我和你一起去,也在申城住个一两晚。除去看画展,再好好看看别的地方。”
“啊?……”
颜幼卿愣住。峻轩兄肯一起去,当然大好。可他旋即想到同行俱是学生,峻轩兄一个教员夹杂其间,只怕有些尴尬。当日清湾镇酒馆喝酒,此等场景已然体会过一回,纵然有兄弟情深为托辞,终究还是尴尬。
安裕容看他犹豫,眯起眼睛:“怎么?不欢迎?”
“不是不是。”
颜幼卿连忙摇头,急中生智,“我是担心谢鲲鹏家里的车坐不下。你与我同去的话,不如咱们两个自己走,到画展现场与他们会合便是了。”
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颜幼卿笑起来,“咱们提前订艘船,早点儿出发,中午也就到了,估计和他们坐汽车差不多。”
安裕容歪着脑袋看他,不一会儿,也挑起嘴角笑了:“嗯,这安排不错,我考虑考虑。”
很快便到了春假前一天。吃罢午饭,颜幼卿正要去上下午的课,安裕容把他拉住:“到俞兄那里取点东西,咱们这就出发,船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
“不是明日清早出发么?”
安裕容瞥他一眼:“申城港口夜景美不胜收,机会难得,不如下午出发,正好入夜抵达。”
“可是我下午还有一堂版画课……”
“我已经替你向校长请过假了。一堂版画课而已,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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