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轻波摇漾,鱼跃鸟飞,阳光照耀的水面上荡出圈圈金色涟漪。
她看得有趣,让云袅回去取了些粟米在湖边喂鱼,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尖利女声“顾识茵竟然是你。”
识茵回过头去,堂妹顾识兰正同两个十五六岁、着胡服的女郎立在上头的行道上,满脸倨傲。
她身边并无夫婿作陪,因是拜祭公爹,衣饰虽新,也是素色。顾四娘看在眼里,便愈笃定堂姐婚后过得不好。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顾识茵,你不在家里服侍姐夫,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顾识茵微笑应“我去哪里,好似没有什么必要要同妹妹汇报吧。”
她本不欲过多纠缠,启身要走。顾四娘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今日宋国公在上林苑设宴款待谢少卿,所以才巴巴地跑来看吗你知不知羞啊,你是弟妹人家是大伯,要避嫌不知道吗”
那位大伯也在
识茵微微惊讶,一时没有理会。顾四娘更生气了“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知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是怎么说咱们家啊,那些人可都在说,姐夫根本就是个废人,连洞房夜都是你那位大伯代劳。”
“三人成虎,你可得检点一些,离他远点儿,别败坏了咱们家的名声。别像从前那个楚世子,你为了他苦学棋艺,连上元夜都跑出去想跟人家偶遇。简直就和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
“啪”
的一声清脆,是顾识茵忽然走来,一巴掌打断了她
顾四娘捧着那方火辣辣的脸,震惊无比
此时湖心幽幽驶来的一艘画舫上,有人立在船上,褒衣博带,风姿清雅,亦望着这边。
相隔甚远,并听不清那边在争吵什么,只瞧见那少妇打扮的女子反手甩了小娘子一巴掌。
瞧上去温温柔柔,动起手来却是干脆利落。
倒也有些意思。
他看了一会儿,宋国公封思远自舱中出来“有思,圣上的意思,大理寺卿的这个位置还是交由你来,除了你,别人圣上可不放心。”
“圣上谬赞了,臣只是朽木。”
谢明庭淡淡地道,目光仍看向岸边争执的两人。
封思远抬眼一瞧,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他笑“对了,你的婚事怎么样了。家母可是很满意你呢。”
母亲一直有联姻渤海封氏的想法,谢明庭是知道的。他微微颔“婚姻是父母之命,看母亲的意思吧。”
他对情爱毫无憧憬,娶进门的妻子智或愚,敏或拙,他都不在意。
谢明庭没问弟弟的事,封思远也没提,彼此都心照不宣,看向岸边。
岸上的争吵仍在继续。顾四娘震怒地道“你敢打我”
识茵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身为妹妹,对姐姐直呼其名极尽污蔑,身为晚辈,对长辈也是百般诋毁。你如此不孝不悌,有堕家风,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教训不得吗”
尊卑孝悌,长幼有序,她既搬出这两重道德高地来,顾四娘不能反驳。
又是当着自己新结交的林、孙两家千金的面,顾四娘羞窘难当,竟是一头撞了上去“顾识茵,我和你拼了”
她们身后就是湖泊,识茵本欲躲闪,脚下却遭她一绊,顾四娘刹不住脚,巨大的惯性将二人双双抛进湖中,扑腾出巨大的水声。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船上,谢明庭本欲回舱,见状眼眶骤紧,脱掉外衣便跳下湖去。封思远忙吩咐仆从“快,把船划过去”
水中二人犹在扑腾,顾识兰气性上头还未弄清此时状况,拼命扒拉攥着她不放的堂姐骂道“顾识茵,你好狠毒的心”
“我不过是说你喜欢楚公子,还有你娘的事,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你就推我下水,你怎么这么狠毒啊”
身前的顾识茵却渐渐没了声音,挣扎也越来越式微。口鼻里灌进的全是水,风卷残云般蚕食鲸吞着她的呼吸与意识,连攥着堂妹的手也放松了开来,不受控制地朝湖底坠去。
察觉到二人不断下坠的身体,顾识兰也终于慌了,拼命唤着救命。
云袅急得无法,不顾自己不会凫水就要往湖中跳,这时却听那孙、林二位小娘子齐刷刷的一声惊呼“宋国公,谢少卿”
湖面上的游船与跳入湖中的青年俱已近了,青年若鱼翻波腾浪,在平静的湖面上搅开圈圈涟漪。湖中,两个小娘子此刻已被水浪分开,一个犹在不停挣扎,另一个则早没了动静,无声无息地往水里沉。
谢明庭游过去,强劲有力的臂膀自少女腋下穿过,将她圈在怀中,奋力朝岸边游。
他唤云袅“去请母亲过来。”
云袅应下,匆匆朝山上的清水寺跑。这时顾识兰也被侍卫救上了岸,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水,倏地,似想到了什么,震惊地朝旁边的堂姐看去。
顾识茵已因吸进过多的水昏迷过去,正被她名义上的大伯抱在怀里,面色苍白,长乱湿,水草般一条条地覆在脸上、身上,饶是狼狈,也无损于那明珠美玉一般的秀色。
原本剪裁得体的衣衫被水湿润浸透,勾勒出小娘子饱满如玉桃的胸脯、下凹的腰线、挺翘的臀,凝酥雪透罗裳里,宛然话本里吸人精血的狐狸精。
顾识兰看得心惊肉跳,直至画舫停船靠岸、自船上抛下一袭青袍来,被男人洁净修长的手接过、盖在她与裸露无异的身子,方无措地张了张唇“阿姐”
她怎么可以让男人抱了她,还是她的大伯
大魏风气再开放,叔嫂、伯媳之间也是要避嫌的啊
一道目光突然摄过来,如寒刃,如利矢。顾四娘吓得浑身抖,直往身旁的两位同伴怀里钻。
孙、林二人也是讪讪。谁能想到那船里竟是宋国公与谢少卿,搞不好四娘方才的污言秽语,正被谢少卿听了去。
谢明庭收回视线,伸手在识茵两侧肩胛上轻推了推“顾识茵,醒醒。”
识茵的情况却不太好,她因吸入大量湖水此时已经昏迷过去,仰躺于他膝上,一只手还无意识攥着他腰间所系的鞶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