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入仕,也是我逼着他的,我告诉他没有权利,你连保护他人的资格都没有。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可我看他那样,我也心疼。”
风栾说到此处彻底动了真情,泪水湿润了眼眶,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既然他现在做到了,那我答应他的也要为他做到,明日我自会带上三书六聘,亲自向皇太后提亲。”
“郡主……”
沈郁心头一惊,“晏世子考取功名,是因为想娶我?”
“自然。”
风栾说完,又解释:“自当是沈林两家之联姻,不谈嫁娶,不与你择婿的旨意相违背。再者,你择的夫婿不正是言之吗?虽未公开,可你们二人的事,我也听府里人提起过。”
“可是……”
这完全就是一出戏,可是旁人都不知道。
沈郁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心里也彻底地乱了,凤千瑜一走,这场戏该如何收尾?
风栾郡主看出她的迟疑,伸手握住她的手,企图消除她的顾虑,“你两自小青梅竹马,互相之间也甚为了解,你今年已经十九了,再不成亲当真会变成他人的谈资,皇太后正是因为不想看到你受这样的委屈,才会下让你择婿的懿旨。”
“反正迟早都是嫁,嫁谁不一样?你和言之在一起,林家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况且皇太后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腿脚也越发不便利。当年昭奉出嫁,她腿病犯了,没能去送亲,此事便成了她心里的遗憾,你再这样拖下去,岂不是又要成她另一个遗憾?”
一说到皇太后,沈郁的情绪就有些忍不住了,突然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皇奶奶为她的婚事折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她最后选择的,竟然是无果之人,她知道之后得有多伤心难过?
当年太子退婚之事,便让皇奶奶留有悔恨,如今她年已十九,再次退婚,她老人家如何承受得住?
风栾看她伤心,忍不住安慰她,她一安慰,沈郁的情绪越发抑制不住。若是她一个人,尚且能坚强,可是风栾郡主与她而言是母亲的存在,她一安慰,沈郁便再也忍不下去,趴在她腿上偷偷抹眼泪。
“昭奉年轻的时候,真的跟你一模一样,性子要强,受了委屈就忍着。可是皇太后一拍她的头,她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风栾如今还能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只可惜旧人已经不在,徒增伤感,“我生言之的时候,她还陪在我身边,让我不要怕,可没想到她生你的时候,却是九死一生,落下了一身伤病……”
沈郁对母亲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只有儿时对父亲的一点点印象,而那仅有的一点印象,也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以至于回想父亲母亲的脸时,她想起的始终是风栾郡主和皇奶奶的模样。
“你父亲也是要强的人,可在你母亲面前,却愿意放下自己的架子,当年他也算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亲自带了聘礼去求娶你的母亲,跪在漆梧宫外不见皇太后就不起。后来好歹是把昭奉娶了回去,也是拼尽他的全力,把昭奉宠上了天,俞都有很多人羡慕你母亲,可惜她命不好,尽遇到坏事儿……”
其实哭到了最后,沈郁已经不伤心了。眼泪已经流干,她从林侯府离开之后,又连夜去了一趟宫里。皇太后正准备睡下,卧在床边,盖着厚厚的被子,问她:“又有什么事?”
沈郁站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是皇太后先问她:“哀家让你想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她用力点头,好像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点头,又用力摇了头,“皇奶奶,郁儿好像分不清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
皇太后笑了起来,似乎在笑话她傻,“这世间哪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对你来说是错的,对他人来说未必就不是对的。人只有找对了立场,才会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郁儿,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凤千瑜与她立场不同,对她而言是错的事,对凤千瑜而言,未必不是对的事。
她突然又有些想哭,俯身在皇太后的床边,一直擦自己的眼睛,“皇奶奶,你说遵循本心是对的,可若是本心与立场相驳,那我是对还是错?”
“郁儿啊,人这一生总是要面临很多次选择。当本心与立场相驳,你便要想清楚,你是要遵循自己的本心,还是要守住你自己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