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她弟弟!”
“这个伤患她有丈夫有孩子吗?”
“……还没有,怎么了?”
“那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病人下腹中弹太深……她恐怕此后很难再有孩子。”
众人冲上去忙拦着君闲去揍那个大夫,而在众人的一片慌乱中,落旌睁开眼平静出声:“君闲,这不关大夫的事情。”
一身便装的君闲冲到她的床前,双眼血红:“阿姐,这个医生胡说的,你别听他的!你还年轻,怎么可以——”
落旌想起了伊藤开枪的那一幕,明明是朝着她心脏去的,可是最后子弹却打进了她的腹部。她轻轻碰了碰君闲脸上细小的伤口,勉强笑了笑,说道:“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君闲憋着嗓音,而嗓音难掩哭腔:“段慕轩……慕轩哥他今天领着新六师的士兵进南京城了……阿姐,如果他敢因为这件事情辜负你,我肯定跟他拼命去!”
落旌听到了那个名字,眼睛猛地一酸,可她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别过脸说道:“我不想见到他。阿弟你替我……去跟他说,就说从此以后,我与他的婚约作废了罢,以后嫁娶之事各不相干。”
她转过脸去,嗓音努力控制着平稳,“我很累,你们都出去吧。”
她想起,当初慕轩在李家阁楼上看着她,对她说的话。
当时听起来甜蜜如果的话,如今都化作一把把钢刀插在了落旌的心上。
她想,慕轩值得所有最好的,值得世上所有最好的。
等所有人走后,落旌才缓缓将脸埋进被子中,她先是憋着嗓音哭着,最后没忍住猛地俯身拉出痰盂用力干呕起来,而伤口疼得厉害。如果这是命,落旌想,那她认了,怎样……都无所谓了。
新六军进驻南京后与日军交接设防,又重新于黄浦路设立军部。
住院的日子中,落旌每时每刻都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新六军的活动,她虽然在这病房里,可总能从别人的描述里想象他的神情模样。
“姑娘,你那个弟弟,是当兵的吗?”
另一个病床上的大娘芳姑好奇地问着落旌,“总觉得那个小伙子利落俊俏的,就跟我女儿跟我描述的进城的新六军一个模样。”
落旌忍不住笑,只不过她还是摇头说道:“没有,我阿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
如今新四军一直在南京城外活动着,她听君闲说,总能看到国民党派来的人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们。国民党侦查,那他们就反侦察,只是有时候他想进城来看落旌总不是太方便。
芳姑不信他们不是乡下人说落旌骗她,可落旌就是不改口,她也不能说什么。此时,芳姑的女儿采穗提着篮子走进病房,兴高采烈地说道:“娘,今天可是发生好事情了!”
芳姑笑呵呵地问道:“又是新六军的?”
采穗把空篮子放到一边,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今天呀,咱们新六军的一支部队去新街口,我们去给那些士兵送花送粮食蔬菜的时候,那领头的军官就是那日我说过长得很好看的长官!他们走到哪儿,我们的鞭炮就放到哪儿,谁料想遇见了日本鬼子去缴械的部队,他们的汽车上全都是面粉臭鸡蛋,你可不知道看起来有多解气!”
芳姑一拍手掌:“下次你去的时候,准备一些石头用力扔那些小日本鬼子!”
采穗撑着下巴,一脸期盼地说道:“你都不知道,那些士兵走过街道的时候真是威风!听说新六军的士兵在缅甸战役把日本鬼子打怕了,所以才专门空运这支部队来南京坐镇!啧,想一想都觉得他们是民族英雄!”
落旌抿着笑摩挲着手指,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连芳姑问她话也没听见。芳姑一连叫了她几遍她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啊,芳姑我刚才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