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推开了理店的门。
“哎!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嘉嘉快过来——”
留着长胡子的中年男人热情洋溢,伸手虚虚地掩在她身后,将她带到一个大妈面前。
里屋正在给客人洗头的黄毛少年抬头一看,脸上立即绽开笑容:“哟,稀客呀,好久没见到嘉嘉姐了。”
祝嘉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除了老板方瑞丰是黑外,其他小弟的头真是各色各样:长长的斜刘海遮住一只眼睛或是桀骜不驯的大背头、白黄杂交的颜色、一半炫酷飘逸的紫一半烈焰魔窟红……
一群混社会模样的精神小伙,跟着方瑞丰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长胡子社会大哥,开了家高级宽敞的理店。无论她来了多少次,总觉得还是有些辣眼睛。
“来,这个就是刚刚和您说的——我们的老顾客。”
方瑞丰捋了捋胡子,啧啧地感慨道:“您瞅瞅她这色,都染大半年了也不见得掉色啊,而且我都说了我们的染膏贵有贵的道理,再看看她这头的光泽,质多好呀……
“您现在再抬头看看这些照片!”
他有些嘚瑟地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海报,“这红的蓝的紫的绿的她都染了,诺,毫不夸张,现实的真人就在您的面前……真人和照片有区别吗?没区别吧?”
大妈仰头往了往海报上染了各色头的祝嘉自拍照,又望了往正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祝嘉,连忙美滋滋地点头称是:“好好好!给我染个红的哈。”
趴栏杆上看戏的红毛立即趿着拖鞋从二楼跑下来:“好嘞阿姨,让我来帮你染!”
方瑞丰手一指旁边的软椅,示意祝嘉坐。
他把那根皮筋取下来递给她,那一瞬间浓密的粉色长散落,他挑起一缕丝低头仔细看了看,很是欣慰地眯了眯眼睛:“好久不见你来了,质保养的不错。这次是染拉烫还是剪头呢?”
“染。”
祝嘉嗤了一声,看向镜子里的海报,“广告费记得结一下。”
她总是隔断时间就换个颜色染,来的次数多了,方瑞丰也不知道犯什么病,直接给她单独开了个海报,里面贴着她顶着各种颜色头的6寸自拍照。
甚至还美名其曰:“等你什么时候贴满了这张海报,以后来都免单。”
如果真要贴满那张海报,那她几乎还得染五六个色。
“广告费?老样子,7。9折。”
方瑞丰朗声大笑,给她围上理围布:“你这质呀,染来染去的,没成秃头真的是奇迹,居然还保养得这么好。”
他挑起她的一缕头卷在指尖旋转:“染什么色?”
祝嘉抬手摘掉银色的镜框眼镜,放在膝盖上,语气平稳得没一点波动:“染黑。”
“好嘞!”
方瑞丰没半点意外,豪爽地侧身去一旁捣鼓着染膏。红毛倒是扭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什么!你居然要背叛组织!”
随后他一边手法熟稔的给大妈的头均匀地涂上染膏,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祝嘉。
少顷,他眼睛亮了亮,倏而眼神又变得遥远了起来:“嗯……黑挺好看的其实,我记得你当时第一次来我们这染头的时候,丰哥还劝了你……说实话,我都有点怀念我的黑了。”
方瑞丰已经捣鼓好染膏,他抽空瞅了他一眼:“闭上小嘴,安心做你的事儿。”
他撩起祝嘉的长,耐心地涂着染膏:“这味道不错吧?”
毕竟用的是上好的染膏,味道并不冲,甚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祝嘉说:“还行。”
理时的Tony老师总会主动挑起话题问东问西——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呢、是在读书还是工作、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好让顾客不觉得闷和尴尬。然而双方都太熟,好像除了问些近况外,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一次祝嘉却赶在他问话之前先问他:“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