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立在帐外,眉宇下一片深重的阴霾,他掐了掐绷紧的眉心,抬眸时目色静定,道:“我视你为挚友般珍爱,见你伤损一时情急,若是旁人伤了你,我自让他们加倍奉还,可如今你为我自伤,我心中自责,口不择言令你气恼,是我的不是,绝无半分轻低的意思。”
帐里静悄悄全无声息,徐麟缓缓吐出一口气,续道:“自你入潼泸关以来,相处未久,却如隔世知音,虽立场相悖,却生同舟共济之感,我本无羁人,生死之际,骤得和璧隋珠,奉为无价,喜不自禁,又时觉如履春冰,只恐令明珠暗投、白玉蒙尘,更奢望昼夜成岁,余生久长,又岂会想要与你划清界限、两不相欠?”
风清云静,四野无声,片刻后听里头道,“你进来。”
听见她叫,他方按下百般心绪,举步进了帐。
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早秋午后的大部分光线,她站在一步之遥的昏光里,色泽略浅淡的眸子如平湖含月,深深地看着自己。
徐麟视线在她腕上落过一瞬,见伤已料理,方抬起眸来,视线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我第一次喜欢人,于情之一途驽钝蠢笨,若惹你生气,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她盯着他不说话,忽而上前一步,抬臂环了他颈,吻了上来。
软而凉的触感后,血液独有的腥甜涌入口腔,浓烈地侵略着感官,徐麟喉结微动,咽下那口强渡来的血,却在她欲离时眸光一黯,反客为主地以手制住她后颈,把那个似是而非的吻变成一个交杂着深重疼惜和缱绻情爱的亲吻。
蓝散在他回吻而来时略显无措,不知道应该抽身离开还是再陷得深一些,徐麟没给她思考的机会,他像蛰伏已久、相势而动的野兽,将窥伺已久的猎物禁锢在手,姿态温柔坚定,目光却是近乎凶狠的专注。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和对方眸中熟悉而陌生、清醒又疯狂的自己,徐麟喜欢她轻颤的眼睫,像随风而动的翼,他是风。
他稍离些许,手指触了触她眼尾长睫,指尖沾上些许水润,微凉,却烫得心尖像被无形的手掐了一下,酸软随着心血涌向四肢百骸,于是俯下去,又一次在她唇上留恋,血腥气下一点甜,被悱恻绵长的亲吻酝酿。
他长眉微拢,看她卷起舌尖,舔去他唇上一滴殷红,眉眼尤其漂亮,她不喜欢他的歉疚,那会挤压他情爱的纯粹,所以宁可让他疼,她说:“我不要你因为欠我对我好,否则有朝一日你欠了旁人,便也会对旁人好。”
徐麟与她额头相抵,左手顺着她面颊向下,沿着颈肩一路滑落到手腕,虚虚握着伤处,力道轻,却隐含炙热,带着扞卫和疼惜的力度,“我欠别人还恩,我欠着你,就还情。”
蓝散轻笑起来,“你要说话算话。”
季摇光放下门帘,魂不守舍地退到远处,鬼使神差想起太子殿下说过的话:不受掌控的棋,没有留在局中的资格,无论是卒还是帅。
她从主子的失控中预见了不祥,在营地里漫无目的地走,试图消解心中忧虑,直到迎头撞上一人,抬眼见是都不归,顿时迁怒,抬起刀柄:“姓都的,打一场!”
都不归伤好得差不多了,哈哈一笑,提上泰岳跟她天昏地暗打了一场,直到二人都累得汗流浃背,才一屁股坐到校场边。
“气消了没?”
都不归用衣袖抹着汗,见她不搭理自己,咧嘴一笑,“老徐哪儿就配不上你那笑里藏刀的主子了。你看啊!论相貌气度,北地多少女子一见他就生慕艾,每年述职,宣州城的大姑娘小媳妇跟过年似的在街头攒着,就为了看徐星赴,连堂堂安北郡主都痴等多年不嫁。论才干更不肖说,但凡战,从不败,惯来以少胜多,太祖亲封的大晟麒麟,王爷以外的北境军中第一人……”
“闭嘴!”
季摇光没好气地道,“给你块响木,说书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