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下來,山神廟中的二人皆是一身冷汗,只不過一個人是疼得,而另一個人則是被那兇險的傷勢給嚇得。
等到黑衣青年徹底從疼痛中緩過勁來,意識恢復清明,眼神也不再似剛才那般帶著刺。
在看到6長平身上短了一截的殘破衣裙還有行走間隱約露出的白皙小腿之後,青年臉上的表情變得愈加晦暗難明。
他沉默了半晌,啞著聲音開口:「這身裙子,我會賠給你的。」
6長平原本還沉浸在救人一命的喜悅中,冷不防聽了這句話,瞬間被拉回現實。
他自小在南楚皇宮長大,竟不知道宮外邊的人都這般小氣。被救了之後不說千恩萬謝,至少也要表現得態度誠懇些。
可是眼前這人,被救了之後連個「謝」字都不說,竟然只是不咸不淡地說會賠他一條裙子。
南楚皇宮中,比他身上這件更華貴的衣裙要多少有多少,他好心救人怎麼可能是因為圖他那條破裙子!
「你在不高興?」黑衣青年隔著帷帽專注地望著6長平的眼睛,清冷好聽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困惑,「是因為我害得你失了名節在怨我嗎?」
緊接著,他像是終於開了竅一般,試圖寬慰6長平道:「你不必擔心,若是有人膽敢因為此事說你的閒話,我替你將他們殺了便是。」
第3章暴君
6長平聽黑衣青年這般說,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的形象已經到了何種岌岌可危的地步。
荒郊野外的山神廟中,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女子」那方還衣衫不整、春光乍泄,這場景光是腦補一下都叫人兩頰泛紅。
經那黑衣青年提醒,6長平總算又找回了點扮演女子的自覺。他生怕對方揪住「名節」這個話題不放,要對他負責,趕緊連連搖頭表示拒絕。
誰料到黑衣青年的思路極其跳躍,見他只是搖頭,問道:「你不會說話?」
不是不會說話,是怕開口之後讓你的少男心碎了一地……
6長平不忍揭露殘酷的真相,只好將錯就錯地敷衍點頭,拾起火堆旁一根還未燃盡的枯樹枝,蘸著地上殘留的草木灰寫了幾個字:「不用對我負責。」
黑衣青年看著那字呆了一瞬,而後像是被6長平的不識好歹給氣到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誰打算對你負責?既然你不領情,那就算了。」
說罷便側過身去,繼續吃手中剩下的半個烤雞腿。
出人意料的是,即便是餓得狠了,青年的吃相也並不難看。
他低著頭專心致志啃雞骨頭的場景,竟讓6長平無端想起南楚皇宮裡自己養的那隻護食的小黑貓。
這人脾氣雖然差了些,但看起來非但不壞還有幾分可愛。6長平笑了笑,決定辦正事要緊,不和這人一般見識。
他拾起樹枝,刷刷刷地在地上又寫了一行字:「你可知道從這裡怎麼去北衛皇都?」
那青年剛好啃完整個雞腿,斜眼瞧了一眼地上的字,轉瞬之間來了興致:「你要去皇都?去做什麼?」
沒料到青年還喜歡管這種閒事,6長平遲疑了一瞬,還是如實寫道:「去成親。」
看到那三個字,漂亮陰鬱的青年微微眯起眼睛,吐出的語句殘忍又惡毒:「你要嫁的人若是知道你在荒山野嶺中和我待了一夜,他還會要你麼?」
6長平不以為意。
還真當他願意和北衛暴君成親不成?他巴不得有機會給那暴君戴上一頂綠帽子,讓對方顏面盡失、悔不當初。
只可惜這樣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也只能憋在心裡讓自己爽爽,是斷不能告訴他人的。
青年見6長平許久都沒再寫一個字,不經意間收斂了臉上的嘲諷笑意,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說道:
「這世間的男子都現實得很,想要娶你無非是見你年輕貌美,一時之間色欲薰心。亦或是看中了你家的門第,想要攀龍附鳳。
你這般狼狽地到了林城,縱使不是啞巴也沒法自證清白。只怕到時非但親結不成,還會自取其辱。」
6長平見他頭頭是道地分析,也不打斷,只是靜靜站在那裡。他倒是要看看,這人到底打算和他玩什麼花樣。
「不如你跟我回去。」那青年以為6長平已經因自己剛才那番話動搖,循循善誘地繼續說道,「我不在乎什麼名節。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定會讓你一生錦衣玉食安然無憂。」
6長平皺了皺眉,聽這人哄騙女孩的口氣,似乎是北衛不務正業的世家貴公子。這般會打壞主意,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看的皮囊。
不過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騙對方把自己帶到北衛皇都,過程中這些小插曲便都不足為慮。
打定主意後,6長平慎重地在地上寫下兩個字:「可以。」
……
6長平所料不錯,在山神廟中遇到的黑衣青年確實家住北衛皇都。
青年姓謝,單名一個言字。
謝是北衛國姓,北衛的暴君就名叫謝玄元。6長平暗自猜測,這謝言可能還是個與暴君沾親帶故的宗室子弟。
謝言的腿傷得嚴重,全靠6長平攙扶才能勉強行走。他一張臉蒼白缺乏血色,薄唇顏色淺淡,抿成一線。看得出來一路上都在竭力隱忍,連半句疼都沒叫過。
這樣的表現倒是和那些嬌生慣養長大的貴公子大不相同,不由得讓6長平有些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