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把我當什麼,親人?你覺得我會信嗎。」
「你愛信不信。」
靳時雨被他話中莫名幼稚的語氣逗笑,他緩緩直起身子來:「信不信是我的事,可謝臻,我可以直白告訴你,我從來沒把你當過親人。」
他扭過頭看向窗外的夜色,神色淡淡:「挺晚了,算算帳吧。」
「我平日裡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碰我的東西,我不僅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麼,我還知道如果再有這樣的情況,我還會幹什麼。我從很久之前就已經告訴你了,我不在乎未來究竟還能不能被別人稱作一聲靳組長,所以我不介意變成和你一樣的人,謝警官。」
「買了你這麼久,我還沒見識過謝老闆主動逢迎的樣子。我只給你半個小時,把你身上噁心的味道藏一藏。」
謝臻被謝警官三個字砸得只覺天昏地暗,他塵封的、逐漸忘卻的過去,被靳時雨用三個字強行喚醒。
他甚至沒有精力去設想接下來可能會遭受到的羞辱。
謝警官、謝老闆、謝三……他記憶中再度閃現白天的所見所聞,眼前景象逐漸虛化被鮮血染紅,血肉飛濺,入眼是一片模糊。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勝者的獰笑,狂歡,如潮湧般鋪天蓋地襲來。
謝臻腿一個沒撐住,面色蒼白地嘔了出來。
第13章故友
13
「吐夠沒。」靳時雨皺著眉,沒好氣地拍了拍謝臻的背,遞過去一杯水。
謝臻軟趴趴地跪撐在垃圾桶邊上的桌子上,閉著眼,睫毛被生理淚水濡濕,沒有什麼反應。
靳時雨有些不耐,扯了扯自己被弄髒的灰色衛衣,探頭過去看謝臻,又再拍了拍:「謝臻,出聲。」
被拍的人依舊沒有反應。靳時雨察覺有些不對勁,放大聲音:「謝臻?謝臻!哥!」
謝臻勉強艱難地睜開眼,眼淚盛在眼眶裡,眼前模模糊糊的,他還冒著冷汗,囁嚅著嘴:「別叫了……」
下一秒,謝臻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他被靳時雨一把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裡,謝臻沒力氣和他多費口舌,任由靳時雨抱著,暫時性的將頭抵在了他胸口上。
「家屬平時多關注一下,病人長期營養不良,還貧血,平時要注意一日三餐的食用時間,也要多勤加鍛鍊,不要懶惰,沒什麼大事了,掛完這兩瓶水就好了。」護士推著個輸液架過來,靳時雨站在旁邊,不動神色地接過來。
他低頭看了眼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的謝臻,淡淡地說:「知道了,謝謝。」
護士莫名其妙地瞥了眼這對看起來熟又不太熟的情侶,皺著眉替謝臻紮上針,臨走前還囑咐了句:「注意輸液瓶啊,及時換瓶,不然容易回血。」
她囑咐完後便走了,周圍都是輸液的人,有些嘈雜,聽起來有些許亂糟糟的。靳時雨摸了摸口袋,發現口袋裡沒有耳機,只能隨意挑了個和謝臻隔著個位置的座位坐下。
「今天沒吃飯?」靳時雨瞥向謝臻。
謝臻蜷曲了下手指:「關你什麼事。」
靳時雨說:「……你要是不想聊,那不如來聊聊別的,比如你和那個叫楊什麼的是什麼關係。你們應該不只是簡單的介紹客戶中間人的關係吧。」
他說完,表情自然又從容。
謝臻沉默片刻:「沒吃。」
「平時呢?」
謝臻反問:「你查戶口?」
「你戶口上有多少人,家境怎麼樣,人生歷程我都清清楚楚,需要查嗎?」靳時雨隨意撇了他一眼,手指隨意點著座椅靠背,發出敲擊金屬時的噠噠聲。謝臻驀地沉默,沒有回看他,半晌後才有了動靜。
「無論過去怎麼樣,現在只有我一個了。」謝臻語氣平淡,如果沒有那長達接近一分鐘的沉默,靳時雨或許真的會覺得謝臻全然不在乎。
靳時雨嗤笑:「這不是你自己選擇的嗎?謝天宇是你失手捅死的,我是你親手推開的,你漂亮、完美的人生是被誰毀的,答案還需要我說嗎?」
謝臻盯著緩緩往輸液管里流的液體,呼吸都跟著它變慢,他閉上眼,低聲開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你重蹈覆轍,你不該和我扯上關係。你既然能猜到楊四和我之間存在別的關係,你就不應該接近我,你應該離我遠遠的,越遠越好。」
「我不在乎。」靳時雨風輕雲淡地回答著。
謝臻加大音量斥道:「我在乎!」
「……無論如何,你是我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不要讓我後悔當年撿你回家。」謝臻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扶著額。
靳時雨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別假惺惺了,謝臻,你現在裝什麼好人。」
「你當年,把我丟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里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你的親人?」
「你知道我那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嗎?每個晚上,在每個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的晚上,我都在想,如果你在我眼前,我會親手掐死你。」靳時雨低聲湊在他耳邊說話,像是惡魔的低語,他的眼神如刀般割在謝臻臉上,疼得厲害。
謝臻翕動下嘴唇,沒有應聲,他盯著靳時雨這張放大的臉,無聲息地嘆出一口氣。
「謝臻?!」
遠處炸開一道又驚又喜的呼喊聲,靳時雨身影微頓,不著痕跡地正過身子,挪開視線看向快步奔來的人。來人穿著件低調又不失氣度的大衣,頭髮被皆數梳到後面去,第一眼看過去的印象就是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