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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第1页)

照微心念微動,「兄長同意我去西州了?」

祁令瞻緩聲嘆息:「去吧,永京的事你不要再掛心。」

原來是嫌她多事。

照微說道:「縱我去了西州,母親和舅舅尚在永京,窈寧姐姐在宮裡,我不可能不掛心。你怪我張揚,我卻覺得禍不可避,與其任人打著榔頭往後退,不如先把爪牙亮出來,或可令人忌憚。」

話已至此,再說下去,又該起爭執了。

祁令瞻不想煞此時的心境,輕聲道:「當心路滑。」

照微也當止則止,低頭看路,再不說話了。

雪下得急,她追去時的腳印已幾不可見,唯有門口台階下那一趔趄尚清晰可察。祁令瞻的目光掃過去,微微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麼情狀,嘴角竟輕輕揚了一下。

照微哼聲道:「我先給你探了路,我摔兩下倒無所謂,若是摔著了你,娘怕要心疼死。」

祁令瞻低頭瞥她一眼:「咱家最惹人費心的是你,你放心,我不與你爭。」

照微心中不服,有一萬句等著駁他,祁令瞻先她一步邁上石階,將手爐擱下,朝她伸出了手。

細長的手指舒展在她眼前,掌心裡落下幾片雪花,黑色的手衣,承著瑩白的雪。

「小心些,摔了誰,母親都會心疼。」

照微啞了聲,虛握住他的手邁上台階。他的手心仍有餘熱,但照微知道,那只是手爐的餘溫。

院中燈火稍亮,祁令瞻送她到垂花廊里,看她朝屋子走去,方轉身離開。

照微卻又折回來,三兩步跑到他面前。祁令瞻大為不解,但頗有耐心地問她還有何事。

「還有你。」照微喘氣方定,輕聲說道。

他們總在用「莫讓母親憂心」來規勸對方,畢竟若非容氏嫁入永平侯府,他們一輩子也沒有緣分做兄妹。

因是兄妹,無論怎樣方枘圓鑿、大相逕庭,總要互相遷讓。

獨自回院的路上,祁令瞻心裡反覆地念那三個字。

還有你。

她說永遠不會置身於永平侯府的事外,因為母親在這裡,窈寧姐姐在這裡。

還有你。

許是紙傘和手爐的緣故,風雪未減,他的掌心卻有了暖意。

溫暖與麻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他凝起神,能感到血液流過掌腕,直至指節的最末寸,閉上眼,仿佛能聽見緩緩、潺潺的流動聲。

是熱的,是微疼的,是終要復失的……祁令瞻心中默默地想,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正月初八,年的熱鬧方歇,上元節還未到臨,宮廷、府邸內外皆得片刻安閒,永平侯府一家入宮覲見襄儀皇后。

三駕馬車自永平侯府駛向皇宮右掖門,永平侯與祁令瞻同乘,容氏與照微同乘,最後一駕獨自坐著祁家長房的姑娘,祁憑枝。

坤明宮早早派了轎輿來接,祁憑枝先占下朱色八寶紋的那頂,一路上左摸摸、右摳摳,坐不住地四下張望。

她沒想到自己竟有這般福氣,祁窈寧那病秧子死到臨頭了,終於覺悟還是血親靠得住,求她入宮接皇后的位子。雖然堂親隔了一房,但總勝過祁照微那破落戶,哎呀呀,幸好與錢衙內的親事尚未敲定,否則這宮中乘輦、母儀天下的好運氣,該便宜了誰去?

祁憑枝一路喜不自勝,到了坤明宮。

長寧帝在坤明宮中陪著皇后,一行人見過禮,女眷入內殿拜見皇后,永平侯與祁令瞻在外殿陪侍長寧帝。

永平侯祁仲沂自西州調回後,一心要做個散官,見長寧帝與祁令瞻有事情要談,並不摻和,請去文淵閣里拜一拜仁帝生前題寫的「靖國安民」的匾額。

「張知,你陪永平侯過去,小心伺候。」

長寧帝點了隨侍的內侍省押班,張知叩應喏,引永平侯離開坤明宮,長殿暖香裊裊,只剩長寧帝與祁令瞻二人。

長寧帝先開口道:「除夕有雪,初五有雪,朕讓欽天監算過了,逢五下雪是吉兆,今年會是個好年頭。待朕上元祭祖時要虔心拜一拜,望祖宗保佑皇后身體康健,今年的稅也能收得順利些。」

祁令瞻道:「去年的國庫已是卯吃寅糧,今年不能再支。昨天度支司郎中蔡舒明夜謁臣府邸,先將草擬的今年開支給臣過目,工部要修運河,吏部要漲薪俸,樞密院說北金又要加歲幣,僅此三項,開支就要預計突破一千二百萬兩。而據戶部和鹽鐵司估計,明年的各種稅收不會過一千五百萬兩。」

長寧帝聞言傾身:「那兵部呢?朕的軍隊靠什麼吃飯?」

祁令瞻道:「年前還欠了許多軍餉,就算餘下三百萬全都拿給兵部,也不過杯水車薪。」

長寧帝面生薄怒,「兵部攥在姚丞相手裡,他就是這樣替朕養兵的?他是一點都不怕激起兵變,朕會拿辦他是嗎?」

祁令瞻默然,待長寧帝冷靜後方說道:「工部吏部的請項尚有商討的餘地,但一味節流不是長策。鹽鐵轉運的稅收要看丞相臉色才能收上來,送多送少只是他一句話的事,這才是問題所在。」

「朕知道,朕當然知道……」長寧帝冷聲道,「姚鶴守就是要掐住朕的脖子,讓朕養不起兵,只能向北金服軟。他就是仗著有北金做靠山,拿平康之盟做保命符。」

平康之盟是仁帝時與北金簽訂的合約,紙面上的條款眾所周知,譬如割讓燕雲十六城、大周駐軍退離西州一線、歲給北金歲幣三百萬兩白銀及二十萬匹布帛、瓷器等貴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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