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昨个儿晚上,他在那收拾包袱,陈小幺一个人坐在那儿,抱着被子,一双大眼睛安安静静的瞅着他,梁川想到得有好几天见不着他,又还是另抽出个包袱皮,把陈小幺的东西也收拾了。
左右邓家的都答应让他带陈小幺一块儿去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一家子人还没起。
梁川一边关门,陈小幺就垫着脚往院子里看。
后院里,那只竹篾编的笼子里,毛绒绒白乎乎的一团,还在往外拱动。
陈小幺很是担心的看了小白一眼,有些担心自己一回来,小白早被炖了。
小白越来越肥,娘看它的眼神,也一日比一日不对劲了起来。
“走吧。”
梁川关了门,去牵他的手,回头看了眼,“跟娘说了,不动小白。”
陈小幺“哦”
了声,这才放心了点。
邓家的人早在山脚下的那片树林子旁边等着了,娘子自是还没来,多是一些帮工的在这聚着。
邓家这次嫁女儿弄的很是风光,来帮工的人,也是一般人家办喜事的好几倍不止,其中也有不少夫妇俩一块儿来的——像是王石头,就带了他媳妇儿一起,王石头搬货扛货,他媳妇儿要帮忙做一路上的吃食的。
拖家带口的不少,是以大家看到梁川领着陈小幺一起,也没太多惊讶。
王石头还上来打了个招呼。
上回梁川跟陈小幺成亲,他来吃过喜酒的,比起其他人,跟梁家关系自然是近一些。
“其实也不远,走的快的话两三天。”
王石头挺热情,带着梁川介绍说,“晚上咱们这些人就在外头睡,哦,我给我媳妇找了辆马车,货没装满,我媳妇晚上睡那,你让你家小幺也一块儿去呗,跟我媳妇一快儿,有人照应。”
陈小幺正转着脑袋左左右右的看,见什么都奇的很,闻言立刻扭头过来了。
他也没听清说前头说的什么,只晓得让他晚上跟别人一块儿,当下便牵住梁川衣袖晃了晃。
梁川瞥他一眼,“到时候再看吧。”
王石头瞥了一眼他俩叠在一起的手,笑了声:“成。”
吉时一到,队伍就吹吹打打的出了。
时辰尚早,队伍里的人都很有精神,就连陈小幺也一直在好奇的到处张望。
梁川问他要不要上板车上坐着歇,陈小幺摇头,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累,只顾着瞧前头那队吹唢呐的。
他跟梁川成婚的时候,办的不寒酸,但也不出挑,算是规规矩矩的。
村里的人家,普普通通办个婚宴,那都是请几个帮工拿锣打一下,就算很热闹了,像这般请明显是受过训的人来吹唢呐,一看就要不少银钱,不是一般人能办的起的。
不过像吹吹打打这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见天的吹,毕竟从上巧村到北面的州城,要走两天两夜,不歇气儿的吹,那还不得把人给吹没了。
等走了个把时辰,进了山路,大家都松懈了下来,敲敲打打的也不打了,队伍里还挺安静。
王石头绕了过来。
反正也是得闲,还在路上的时候,他们这些帮工的没什么事儿做,就只能唠嗑。
王石头比梁川大不了两岁,不过早两年就成了婚,如今儿子都一岁大了。他也是个肯干的,回回这种拉壮丁的活儿,都有他一份。
本来他也跟村里其他人一样,没跟梁家这个外来的人家打过太多交道,对梁川么,也莫名其妙有些怵。
不过上回梁川和陈小幺成亲时,他跟着大家一起给梁川灌了酒,梁川二话没说随他们灌了,后来在田里见了,也会同他点一下头,王石头就觉得这人还是值得交的,不像村里很多人说的那么邪乎。
王石头是个话篓子,他媳妇儿走累了去板车上歇了,他没人说话了,就跑来找梁川。
先问了梁老汉他们回没回,又问最近咋不见梁川下田,是不是又到山上去了。
梁川倒是有问必答,只是都答的简短,眼睛看似在看路,实则都全落在右手边的人身上。
他右手边的那人,正专心致志的在走路,只用一根小指头牵住梁川的衣服边边。
——在外头,人太多了,不好跟以往似的把手塞进梁川手心里,就只好先这样。
偶尔去踢路上的石子儿,踢中了,就弯起眉眼软乎乎的笑,很容易开心的模样。
梁川看了他好一会儿,忽才觉出王石头在左边叫他名字,侧过脸去,“嗯?”
“川哥你在听没?”
“嗯。”
“也真稀奇,”
王石头拉着梁川,说的眉飞色舞,“那补品就跟不要银子似的往人屋里送,人说不要就不要,成堆的扔,还把人往外赶,现下好了,直接闭门谢客,连学生也不教了!”
王石头讲的是村里近来的一件热闹事儿。
说的村东头榕树下的温夫子把学堂给关了,据说是身体不舒服,想歇几日。
但有跟温夫子家住的近的婆娘打听说,哪里是不舒服,是被个外村来的精神病给骚扰了,成天一到了夜里就敲温夫子家的门。温夫子不堪其扰,干脆关了书塾,到清泉镇上去躲几天。
那精神病长啥样,也没人看清,反正应当是有几个闲钱,给温夫子送了老多东西,像是什么阿胶啊燕窝啊,总之都是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