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即使能猜出她想高嫁的心思,但还是被她惊住了,她要是记得不错,眼前的姐儿也才十五岁,竟能说出要嫁与旁人作填房这种话。
“季姐,你真傻,贪那权势地位作甚,你嫁给孙举人也能成官娘子,日子过得顺遂才是福气。”
黄娘子和她日日待在一处,知晓她心气高,但不知她这样。
“舅母,且不说他能不能中进士,即使能中进士,我也不过是能当个小官娘子,我不想过的顺遂,像叔父这样不纳妾不收通房的能有几个,我嫁与他,不是图与他夫妻恩爱。”
说完,她对着冯氏说,也是说给自个听的,“我这辈子,宁愿得二十年的富贵,也不想得四五十年的安稳……叔母,求您成全侄女。”
季姐恭恭敬敬地给冯氏磕了一个头,冯氏口中生涩,让她先起来,季姐不肯起,冯氏道:“既然你所求富贵,那我就为你寻个这样的人家,你日后过好过歹都要记住,这都是你今日求来的,哪怕苦似黄连,也不能怨不能怪。”
季姐大喜,连着给冯氏又磕了三个头,“叔母对侄女的大恩大德,侄女没齿不忘,叔母放心,这条路是侄女选的,哪怕是死在这条路上,都不会怨您,更不会怨旁人。”
冯氏心中复杂,且对这个平日不待见的侄女生出了两分赏识,黄娘子却难过的用汗巾捂着脸,第二日收拾行囊就要走,季姐拦不住,只能放她走。
冯氏给黄娘子封了五两银子,不是看柳氏的脸面,而是看黄娘子的为人,又让丫头包了一包袱的料子,蜜饯,饴糖,咸肉饼,两只烧鹅。
黄娘子的俩眼肿的恍若核桃,她一夜未眠,季姐已不再需要她这个舅母,且她主意大,她劝不动,再留在吴家没
()什麽意思。
她有心求冯氏不要听季姐的话,季姐才十几岁,还什麽都不懂,只知道富贵地花团锦绣,不知里面是何等艰辛,日后要是悔了可就晚了。
崔儿挎着包袱来送她,让她不要说,要是冯氏听进去,季姐怕是要怨她这个舅母,既然季姐想去富贵地,谁也拦不住,说不定以后还能搏一番前程。
黄娘子叹了一口气,歇了心思,自个赁了驴车归家去了,也不坐冯氏替她赁的马车。
崔儿回到吴家二房,拿出那包银子和料子,说黄娘子不肯要,黄娘子说,她在吴家的这段日子,多亏娘子照拂,使她不仅长了见识还得了许多实惠,可她没有什麽好送娘子的,只等归家后,往庙里添两斤香油,为娘子祈福。
还说,她厚着脸皮收下吃食,银钱和料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要,娘子好意她知晓,她家中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靠双手也能不愁吃喝,若他日难以糊口,再接娘子的济。
炕上的冯氏听罢,忍不住说道:“黄娘子当真是那等自强之人,教人对她心生敬意。”
“娘子不知,那黄娘子是顶好的人,走前还塞我半角银子,托我多顾着些季姐,我怎麽能要她的银钱,就还了回去,教她放心。”
连崔儿都敬着这样的人,羡慕季姐有这等好舅母。
“季姐伤透了她的心,她还这样挂念她……”
卢婆子和冯氏越发高看黄娘子,世情薄,多的是亲戚势利,为私利争来夺去,图好处,把亲戚间的情分撂到后面。
人没出息,手中又无银钱,舅母不留饭,姑丈讥讽,甚至有老话说,人穷莫要走亲戚,只有人得了出息,亲戚才是好亲戚,才会有情分。
世道就是这样,难为还有黄娘子这般的人,不图什麽,只念着亲戚一场,怜惜外甥女的不易,不远千里来帮她。
黄娘子走后,冯氏带着季姐外出赴席,季姐并不愚笨,跟着冯氏出去几回,与官娘子见礼的规矩便看会了,说话越来越是那个样,不说为冯氏面上添光彩,至少没丢冯氏的人。
冯氏给她找的人家,都是当官的,有年近四十的鳏夫,还有屋里纳了八九房小妾的郎君,更有纳了心爱的表妹当偏房,想娶个贤惠人摆在家中的,就连窦举人都入了冯氏的眼。
那窦家祖上出过大官,窦举人的祖父曾官至四品,窦家是实打实的风光过,自窦老太爷过世,窦举人的父亲窦老爷读书平庸,进士考了几回都落榜,后面灰心丧气不再赴考,带着家人搬到了沂州下面的县城里住。
好在窦老爷是个心有成算的,祖上留下的家资不敢挥霍,留着给下面的儿孙使力,让他们带着窦家再回到官场,重现昔日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