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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並沒有結束。
第二日,江北忍著滿心的憋屈上學,迎來同學異樣的目光。男生們以污言穢語調侃他,女生們罵他渣男下流精緻利己。
他還蒙在鼓裡,並不知道自己和付佳懂得都懂時的照片被付佳放到了群里,並附了個小作文——
極其諷刺,荒謬至極,聲情並茂,催人淚下:
「我被談了兩個月的男朋友甩了,他還搶了我的初夜。他長的帥是個學霸,會彈鋼琴,喜歡電音,幽默風,灑脫樂觀……我是真的很喜歡他,他可能是嫌棄我會耽誤他的前程吧,爽完了就把我拋棄了……」
尹東涵看了看面前的江北,見他雙頰泛紅,應是又想起了那不堪回的往事。
尹東涵雙手插進側兜,斜眼看著江北,不忘調侃:「也不知道是誰,大半夜的,拉著我耍酒瘋?」
江北撓撓頭:「那是個意外而已!」
那天,江北忍辱負重地在學校上了一天課,晚自習以常年穩居年級前十的特權,隨便編了藉口請了個晚自習的假。
江北脫下校服,隨意地往肩上一甩,一頭扎進酒吧,占了個離dJ最近的位置,把書包往卡座上一丟,一人占一排位置,頹喪地斜躺到座位上,一瓶一瓶地往裡灌。
另一邊,尹東涵正在琴房練他的《冬風》。手機橫屏支在一側,打算錄個視頻看看狀態上有什麼需要調整的。
都彈到最後一頁了,眼瞧著快要結束,一個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了進來。
尹東涵忿忿地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江北迷糊的聲音:
「尹東涵,你出來陪我喝一口…」
「?你發什麼神經,我在練琴。」
尹東涵嘴上雖這麼說,心中還是隱隱擔心著江北。
「練你個大頭鬼啊!老子要被氣死了!!」
江北在電話那頭猛得一摔酒瓶,碎玻璃和背景嘈雜的音樂聲穿過電話,傳入尹東涵耳中。
「江北你在哪?你那邊怎麼那麼吵?餵?餵?…」
江北掛了電話,發給尹東涵了個定位。後者校服都沒來得及換,不由分說衝出琴樓,去江北那個夜店裡撈他。
雖說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尹東涵還是心頭一絞——
紅的綠的藍的光線晃得他眼暈,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與吵鬧的人群擠在一起,濃郁浮誇的胭脂粉味和汗液像揉麵團一樣,在這種環境下發酵出令人作嘔的氣息……這種氣氛讓尹東涵這個自幼受古典音樂薰陶之人生理不適。
他目光在不同的陌生的人臉上探查,想著早些尋到江北,早些離開這個群魔亂舞的地方。
「江北!」
尹東涵在離dJ台最近的卡座發現了倒在桌上的江北。
尹東涵從穿著暴露的男男女女中抽出身來,坐到江北對面。迷離的燈光照著尹東涵繫著領帶的白襯衫,他乾淨得與這裡格格不入。
「你發什麼瘋?你來這幹什麼?」尹東涵朝歪在椅背上的江北喊道,試圖壓過土嗨的背景音樂。
江北無動於衷。
尹東涵看了看滿桌的空酒瓶,在轉視江北——耳根連著下巴的那一片區域紅得就像剛上了青藏高原一樣,已然談不上是微醺。
「走走走,跟我回去!」
「不要!…別扒拉我!」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尹東涵攔腰抱起江北,一手把他扛上肩,順手拎起他丟在座位上的包和校服外套,生扛他出了夜店。
才走幾步,江北就渾身彆扭,像剛脫水的大鯉子魚一樣,咕蛹了幾下,掙脫尹東涵,從他身上跳下來。拎著他剛從酒桌上順手帶出來的半瓶酒,甩甩噠噠地晃悠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馬路牙子上。
尹東涵以高出江北視平線的角度,下視江北。
見他中長劉海,被汗水浸濕,打成了綹,蔫頭搭腦地垂在他眼前,眸中黯淡無光。
尹東涵悻悻坐到江北旁邊,看他這般,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被欺騙感情的是我,被扣了綠帽子的是我,被毀了清譽的他媽的也是我!都他媽的是我,是老子!她付佳委屈什麼?!……我現在在學校,跟個臭蟲一樣,罵我渣男,罵我下頭,罵我不要臉就算了,天天的,一下課就圍到我座位旁邊,賤不愣登地誇我腰好,惡不噁心,惡不噁心啊?!……我天天在學校,動不動就被拎到走廊里罵一遍,每周一次在廣播裡被通報批評,但我哪次考試不是前十?哪次學校有個什麼活動,我沒在表白牆上掛個兩三天才下來?……我以為,我江北的青春已經夠精彩了,這他媽是給我整哪出啊?!」
江北想一手摔碎酒瓶發泄,又怕飛濺的碎玻璃傷到尹東涵,只能耐著忿忿憋回去。
他向後一仰,雙手杵著地,喉結不甘地上下滾動。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上晚自習嗎?」尹東涵待江北冷靜,許久不在出聲後試探地問道。
「我逃了一節晚自習。」
「那他們知不知道你在這?你也沒請假?」
像連陽一中這種封閉的公立學校不請假出不了校門,但江北現在被酒精刺激地意亂神迷的腦子已不清醒,索性任憑自己胡言亂語:
「我還請假?」江北猛得扭頭,將瓶底向地上使勁一頓:「我告訴他們什麼啊?我怎麼跟他們說啊?我跟他們說我處了個對象,被甩了,心情不好,想逃晚自習,坐馬路牙子上,哐哐炫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