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人本豁达,与典韦又一见如故,只有李逵在其师傅手上吃了个大瘪,虽已过去几日,但还是泻得现下都两腿软,心中总盘算着要在徒弟身上寻回些面子才是。这日众人聚集在舱中闲话,一干汉子就了半斤煮花生,饮几两白酒,倒也甚是热闹。李逵这厮牛眼一转,他也是粗中有细,对着赵云道:
“赵兄弟,我们此去可是要真刀真枪面对面厮杀的,你这文绉绉的模样可得仔细了。别让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典韦却觉不妥,方欲出言呵斥李逵——除了宝玉,这蛮牛也就只服他一个——赵云却抢先微笑道:
“那李大哥可愿来较较力气?”
此话正中李逵下怀,他小巧功夫欠佳,惟有一身蛮力可圈可点。顿时挽起袖子,露出水牛大腿一般粗细,筋肉鼓突的胳膊来,咧嘴笑道:
“如此最好。”
说着又担心的看了看赵云的右臂。“你这厮胳膊上伤处未愈,要弄伤了你,被公子知晓又要变着法儿整治俺了。
这黑厮天不怕地不怕,第一就怕宝玉冲他微笑,第二就怕力气比他大的典韦。
赵云一笑道:
“已经过了这几日,伤处已经结疤,不妨事的。”
他既然这样说,典韦自然不便出言劝阻,只见赵云也轻轻挽起袖子——他虽然也结实壮硕,但仅从体形上来说何止逊色李逵一筹?两人将手放在桌上相互角力。旁观的众人在船上闷得久了,难得有这等闹剧,忙簇拢过来看热闹。岂知之前还未觉得,后来却越吃惊:
只见赵云面不改色的将手稳稳的放在桌子上,任李逵如何由自满到惊讶,再到瞪了一双牛眼死命折腾,最后哪怕是涨得面色紫涨,也始终无法将赵云那只手给扳倒下去。
终于…陈旧的桌子再难承受庞大的巨力,轰的一声散架了。李逵顿时失了重心,眼看就要跌个重的,不料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黑厮闷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说不出的憋屈,不意一抬头便看见赵云真诚的笑容近在眼前,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芥蒂都烟消云散了。
这时典韦才现赵云的右臂上赭了一大团,还在不断扩散,知道是因为使力过度,创口迸裂所至,忙急急唤人前来包扎。赵云却若无其事的同大众打成一片,说起往事笑道:
“看来命中有时候终须有,想来是我天生便要入这军旅生涯的,记得两月前,有三名气度不凡之人便来寻我,说西南刘蜀踞天府之险,文臣武将繁盛蓬勃,有一统中原之兆,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于这世上,何苦老死蓬蒿之中。”
“一席话游说得我心下颇动。若非老父身子羸弱,家中未婚妻子尚未过门,早已随他们去了。不料转来转去,竟还是走了这条路上来。”
旁边忽有人沉声道:
“子龙,寻你那人是何必形貌,可否细细说来听听?”
众人回头,见正是宝玉,人人忙恭敬起身,口称公子。原来他听说李逵蛮性作,要找赵云角力——他知道下属失和实乃大忌,忙赶来调和,不意一来便看到两人言归于好的模样。遂未马上现身,听听他们的议论,听到有人早已来邀赵云时候,忍不住声询问。
赵云忙将那三人相貌一一说来,其中一人虽然矮小丑陋,其貌不扬,但是口齿便给,反应奇,似是此行的脑人物,说到此人自称姓张时,宝玉心中一凛,“莫非是过目不忘的张松?”
他表面上若无其事,装作只是随意问起,心中却暗自吃惊,刘备麾下竟然已经集聚,收罗了这许多能人!
而赵云见宝玉与下属间言笑不禁,不嫌粗劣,一般的吃花生喝酒,全无一丝世家子弟的骄矜之意。而这群桀骜不驯的大汉乃至实力不逊与己的典韦对其的那种崇敬也俱是自内心中的。也是暗自心折。
……
终于到了运河的尽头,船家纤夫固然是喜悦非常,久闷在船舱中的宝玉一行也是大呼快意,下船之处离京师尚有好几十里路程,看看天色尚早,用过午饭便赶着入城。
一行人扮作是外地来京的大队商贾,倒也无人前来盘问。唯一的麻烦却是典韦的那匹黄毛瘦马,端的是顽劣非常,一路行来,只要见官道上的哪匹马儿敢于越于它,便势必要追上去騒扰一番,撒尿扬灰尥蹶子,无恶不作。
偏生最奇的是,这厮虽然体格瘦弱,旁的马儿任你如何高壮,都只有忍气吞声,任它欺侮。这一点上,不仅是旁人,就是将其拯出火海的吴用也是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