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没有说话。姑爷又道:“好……好……很好。我现在就到筱桂卿那里去。苏眉……你可别后悔。凭我现在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小姐依旧没有说话。半晌后,姑爷拉开了房门,怒气冲天的走了出来。她站的远远的,隔着漫天飞舞的点点飘雪,却依旧可以看见姑爷脸上的恼怒暴戾之气。
她轻推进房,只见小姐站在窗前,背影单薄而凄凉,怔怔地望着窗外。
后来,听府邸的司机说,姑爷打仗回来,就径直住进了筱桂卿那里。又后来,在丫头婆子间的碎语中,听说姑爷又纳了名妾室。
一开始,她还是不相信的。可过了一段时间,姑爷真的带了一个清丽娟秀的女子过来,刚到厅里,也不入座就开口就吩咐丫头道:“去,把夫人叫来。说是三太太过来磕头敬茶。”
她那日在院子里陪着小姐在教小小姐念诗,丫头过来一五一十的说了之后。小姐脸色微微白,好一会儿才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她扶着她,道:“小姐,回房间去换了衣服吧。”
可小姐清清虚虚地一笑:“不用了。”
她跟在小姐后面,看见小姐那一件半旧杏黄的丝棉旗袍,她是认得这件衣服的,穿了几年了,可因为日渐清减的关系,这样穿着反而宽宽松松的,越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如此地走了进去,正巧遇到姑爷转过身来,见了小姐,目光便怔忪温柔了起来。好一会儿,姑爷才回神,道:“慧芊,来见过你大姐。”
三姨太端起茶杯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大姐,请喝茶。”
小姐静静地接过,饮了一口后,这才将茶杯递给了她。
小姐对着三姨太淡淡一笑:“你第一次过来,我这个做大姐的也没有什么好礼物……”
边说着,边将左手上套着的玉镯子撸了下来,“这个镯子成色虽然一般,倒也跟了我好几年了。你若不嫌弃,就收着吧。”
兰芝虽然低了着头,可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姑爷的脸色陡然大变。这里的几个人,姑爷,小姐和她,都是清楚地知道这玉镯子的来历。这镯子是婚后姑爷送小姐的第一件相对比较值钱的饰。虽是不如小姐那些打小戴惯成色十足的饰,但小姐却爱若稀世奇珍,这些年来一直带在手上,从不曾离身片刻。
那一瞬,姑爷霍得变了脸色,嘴唇紧挽成一线。那三姨太自然是不知道生何事,喜笑颜开地站了起来,连声道谢:“谢谢大姐。”
早听说大夫人性子清冷,不喜热闹。可见面才知道她极亲切可人的。
这一切,如今想来,好象就生在昨天一般。兰芝叹了口气:“小姐,你这是何苦啊!”
苏眉飘忽一笑,眉目间温婉清润,可那笑看起来却分明是嘲讽:“兰芝,我这样的日子不好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华服美食,珠宝饰,别人眼里的荣华富贵,不也就如此而已!我知足了!”
别人是不知的。小姐若是稀罕这些的话,当年怎么会跟着姑爷私奔呢?小姐出生在斜州苏家,那是有名的官宦人家,祖上曾有“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
荣耀,到了小姐祖父这一带开始经商,亦是出了名的巨贾。就算如今在这里,千里之远,可一提起斜州苏家,哪个不提起大拇指,说一句富甲一方啊。
姑爷当年只是小姐奶妈家的侄子。那年,江奶妈病了,小姐就带着她去探望。结果在江奶妈家里就遇到了姑爷。
或许就跟老人们平日里说的,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那个时候,她们早一日,晚一日,亦或是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小姐的一生或许就不一样的。或许就会安安稳稳听媒妁之言,嫁入老爷当年给她许配好的人家。可是,谁又能知道那样的故事,那样的结局呢!
那个时候姑爷还是斜州6军军官学校的学生,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学生制服,带了一定同色的帽子,身形挺拔,英气逼人。替她们开门,与小姐对视的一刹那,她清楚地看到小姐耳朵后的一片绯红。
其实小姐与姑爷也并没有见过几面,但却倾心相恋。可家里从小就给小姐许配了人家了,万万不会允许她退婚的,也绝对不可能把小姐嫁给姑爷这样家世的人家的。后来……后来,小姐就带着她从家里出走了……
兰芝这日因身子不适,睡的极早,却一直不安稳,从前的情景老是一一浮现在脑中,几乎根本没有入眠。到了后来才刚有点朦胧睡意,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兰芝姐姐,兰芝姐姐……夫人那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