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你可以和任何人共鸣,同情他或者怨恨他,但你是一个记者,你就必须时刻保持镇定,理智甚至冰冷,因为你需要的是真相,是被情绪和利益所掩盖的真相。记住一句话,‘真实是闻的生命’。”
--------------------
罗生门故事来源:《罗生门》——芥川龙之介
提供两个案例可作参考,还是可以直接在网上搜2o19年的《湖南一记者核实不足致报道失实被控寻衅滋事引争议!》,2o16“《一个病情加重的东北村庄|返乡日记》系虚构杜撰“,都是关于报道失实的,但是性质不太一样。
第39章37。今日方知我是我
从业多年,陈浅河早已记不太清自己当年是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了,只记得是因为一本出自某个知名记者的自传。
他在里面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事以及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人生,有好有坏,有悲有喜,这像一面镜子,有时候又像万花筒。他被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笼罩着,只觉得这是一个高尚而又富有正义感的职业,而他也想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后来陈浅河顺利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进了闻传播毕业,经过严苛的筛选入职弥南最好的报社,在这里他认识很多和他一样的人,他们都想要知道真相,想要让更多的人看见真相,让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人也能拥有被看到的机会。
他跟着报社里的前辈和同事去过很多地方,阴暗的地下矿场,肮脏的饭店后厨,充斥着哀嚎和哭喊的疗养院,见过命案现场,目睹过各种纠纷……他不觉得这些苦,也不觉得累,总想着自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可以让越来越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入职以来所秉持的信念,他带着这份信念在弥坚持了很多年,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只有他一直在一线,一直在现场。
陈浅河记得有一年的春天他们接到消息说有地方出现了一起很严重的冤假错案,覃文带着他们一起过去,呆了很久才查明真相还当事人一个清白。
那位当事人出狱以后激动地跪在他们面前,管他们喊青天大老爷,哭着说这份恩情一辈子也报不完。
这样的话陈浅河从许多人那都听到过,他从不把自己当作英雄,也不觉得自己配得上那些赞许和荣耀,他所在意的只是年少时代那个充满理想色彩的梦。
2o18年8月的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声泪俱下地求他给大家主持公道。他背着相机来到南城,和被欠薪的十几个民工住在一个棚子里,听他们每一个人抱怨,咒骂,痛哭,看着三十好几的男人跪在地上哭得像是还不满三岁的小孩。
陈浅河说不出他的感受,只觉得这个世道总是如此,仿佛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使苦命之人的命途更加坎坷。
虽然覃文经常说他们做闻的不能太感情用事,但陈浅河时常想,如果一篇报道,一篇评论,没有血肉只是冰冷的事实,那他们有何意义呢?
他不是圣人,却悲天悯人,常觉得这世道不公,大多数的人都生活在苦难之中,终生不得解脱,而他兴许可以帮他们一把,只可惜这一次他并没有看清真相,他所信奉的公道和正义变成带着血色的子弹,生生击穿了一个无辜的灵魂,也击穿了他最后的体面和理想……
周芒领着钱浅回去时正好碰到从谈话室里出来的孙主任和陈浅河,两人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周芒心里大概猜到些结果,想安慰陈浅河几句,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这种事倘若生在别人身上还能说几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之类的话,但陈浅河不行,他很较真,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更别说是这么严重的报道偏差。
“那个……陈老师,你吃饭了吗?”
钱浅抿着嘴,鼓足勇气问陈浅河。
陈浅河的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点头回应钱浅后转身看向那些围在楼下闹事的人。周芒把手里刚买的冰咖啡递到他手里,“浅河,别搭理他们,我们谈谈?”
“行。”
陈浅河苦笑一声,“我想抽根烟,咱们去天台吧。”
弥南今天的气温直逼37°,临近正午的烈日几乎要把人给烤化,陈浅河背靠着围栏蹲坐在地上,一边抽烟一边喝刚从售货机里拿出来的冰可乐,一连三、四罐下肚以后他才停下。
周芒站在一边静静注视着他,强烈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只能眯着半眯着眼睛看东西。
“周芒,说实话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可笑的人……就像一头想要飞上天的猪,一样可笑。”
他分明没有喝酒,但声音却带着浓厚的醉意,像是从来就没有清醒过一样。
“说什么呢?”
周芒回答,“你哪可笑了,少妄自菲薄,你要是可笑,那这世界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陈浅河苍白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红,他夹着烟的手微微颤,“周芒,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我真的觉得挺可笑的,你还与眼放记得我们感到弥那一年嘛,覃老师问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当记者,我说我想帮助更多的人,想让大家看到这个社会每天都在生什么,当群众喉舌,为人民声,实现闻理想。
于是我每天都跑啊,跑啊,去各种地方,采访各种人,然后写一篇又一篇的报道,但这些真的有意义吗?他们中的大多数依旧活在原来的日子里,依旧像猪狗,像蝼蚁一样活着,而我呢,我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